无人说话,整个厅内安静的仿佛只剩下呼吸声。
直到秦衍迈进大门之时,刷的一下,是众人站起时带出的衣袍夸嚓声。
他步子行得缓,那一下一下的,好似踩在这些人的心尖上,让他们更加连大气都不敢出。
掌刑千户周正见秦衍坐上了桌案后的主座,首先开口,“督主,桌上这些是这月各州番役呈上来的役报,还请督主过目。”
秦衍挑开各州陈布在桌案上的简书,看了一会儿,忽尔笑了一声。
“我不过是一个月不在,东厂的刑狱司,怕是要生出青草了吧。还是要我带你们去北镇抚看看,人家是怎么抓人的。”
他虽带着笑,但声音中的冷冽,听的在场的人心里倶是一震。
周正垂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厂督大喜,下头的人平日绷的紧了,好不容易有个由头,有些懈怠。之前的掌刑,因在押犯逃跑一事被革了职,他也是才从锦衣卫处调过来,哪能这麼快立下威严。
余光看了看对面一样低着头的百户,还有后面的一干人等,这话,看来也只得他来应。
幸好前些日子在泉州,有了点收获。
“督主,其实我们的人前几日从泉州,捕了流窜的倭寇,只是言语不通,找了通晓倭语的,又说听不懂他们说的,所以如今还在用刑审问。”
秦衍挥开方才看过的简报,抬眼看向周正,“泉州管海防的还是吴松岭么。”
“禀督主,是。”
泉州地处东南沿岸,海贸繁荣,庵埠海关进口的货物如黄白藤、暹绸、胡椒和木材等皆是紧俏之物,然凡事有利弊,其海岸线绵长,海上盗匪倭寇亦极易侵入。
朝廷派了专人去往泉州设置了卫所,吴松岭便是这一批被派去的泉州卫指挥佥事,已有半年,然成效不显,这其中的原因,东厂一直在查,只是吴松岭领有水兵,每每遇到东厂的人,必会阻碍。
是以周正才觉得此次抓获倭寇,虽不能邀功,但至少也能抵下一些过。
秦衍看了他一眼,“带我去看看。”
“是,督主。”
***
东厂的刑狱司与东厂在一处,虽说不比北镇抚的诏狱来的名头大,但若是让那些犯事的人自选,谁都不会愿意进东厂,施刑的同样是锦衣卫,可招式都是没了根的太监想出来的,夹棍,钉指,油煎,站重枷,只是听听都骇人不已。
刑狱司有专门的刑房,此次这批倭寇有十余人,仗着言语不通,都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即使用了刑,也没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秦衍进刑室的时候,正逢轮到了其中三个用完刑。
那三个倭寇生的矮小,样貌猥琐,身上和脸上沾了枯草和血污,刺鼻的腥臭味阵阵,施刑的两个锦衣卫都掩起了口鼻。
看到秦衍进来,那三人原本泛着死气的眼神溜溜转了一圈,很明显,他们认识掌刑,而能让掌刑跟在后头的,必然是更大的官了。
两个锦衣卫循着脚步声望向门口,见了来人连忙起身,一边极快地甩掉脸上的遮巾。
“督,督主。”
秦衍只看了他们一眼,便绕过二人,径直走向墙边锁扣上圈箍着的三个倭寇,在距离三尺的位置,缓下了脚步。
“你们,听不懂我朝的话么。”秦衍随意挑了最右的一个,站在他正前方。
三个倭寇似乎没什么反应,嘴里念念有词,像是些舶来话。
秦衍低头摺了摺袖摆,笑道,“听不懂,那要双耳有何用。”
话音落的一瞬,陵安手中光亮一闪,秦衍跟前的倭寇右耳便被刮下,一阵惨叫声响彻刑房,血珠子便好似计算好的一般,恰巧滴在了秦衍皂靴前一寸。
手起刀落,利落地不过是呼吸之间,周正并着剩下两个锦衣卫虽说见惯了血腥,还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那个被切了右耳的倭寇,容色痛苦不堪,立时晕了过去,可是人还被锁链吊着,便好似一副尸体,晃晃荡荡。
“现在听懂了么。”秦衍移步站到了第二个倭寇面前,陵安则冷冷地跟着挪了一步,手上的刀锋还在滴着血。
剩下两名倭寇看着秦衍心里又惊又怕。其实他们常在岸边流窜,怎么会完全听不懂明殷朝的话。只是刚被抓进时,他们假意不懂,就听施刑的那两个锦衣卫闲聊,说只等通语的到了,一招即杀,那说了必死,他们当然是只讲些敷衍的话了。
秦衍垂眼睥睨着他们,“先开口的那个,我饶他不死。”
他的势压极高,他说的话,只是听着都觉得无人会质疑,话甫一落,剩余的两人便再也不犹豫,开始争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