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林星宁坐在许主策的身边,面带尴尬的笑容。在他对面坐着的是曹恭、刘可韦、段杉杉和佘近山。和之前那几次一样,这场已经开始了半个多小时的策划会议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对面的四个人依次开口介绍自己的文档,每个人刚说完后就会立即招来许主策的一顿冷嘲热讽,然后被勒令回头重写,并要求第二天重新提交新的规划思路。
文案那一块的工作凌星宁没有接触过也就没有发言权,可是至少在系统策划和关卡策划这两块工作上,林星宁自己心里并不认同许主策的决定。虽然他有自信如果将那些工作交到自己的手里,也能拿出至少是同样水准的东西,可是他也承认,曹恭、刘可韦和佘近山这三人的工作成果,绝对不像许主策所说的那样不堪。实际上恰恰相反,大部分的设计能让林星宁产生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受,而观点不一致的那部分内容,林星宁甚至不敢确认自己的方案更正确更合适,最多算是视角不同的各有所得罢了。
简单一点说,林星宁觉得对面那四人所拿出的文档,以他的游戏研发经验来看,完全可以直接使用,从他第一次参与圣杯工作室策划会议起就是如此,可为什么会被许主策一而再再而三的驳回修改呢?
是因为许主策的要求太高期待太高的缘故吗?还是因为一些别的特殊原因?
初来乍到的他,很清楚自己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在这种环境下,应该要学习一下清朝张廷玉的处世哲学“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于是每次策划会议里,从头到尾他都尽力保持着含蓄的缄默,就算被许主策点名要求发表意见,也只说一些谨慎小心斟字酌句的简单评判,绝不张扬地去肆意发挥。
刚进这家公司的第一天,许主策就对他说过,最看重他的一点,便是在求职信的跳槽动机那里写着的“想要寻找新的挑战”,许主策说很器重他这种追求更高理想的野心。
可是许主策并不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凌星宁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违心话。
实际情况是凌星宁是被上一家公司的老板排挤出来的。理由很简单,产品有大卖的希望,前老板要么兑现之前和合约,按照将来的收益比例给研发团队开出大笔分红;要么找些理由将大部分团队成员赶走,只保留少部分享受分红的人作为核心,再招一批廉价又无需支付分红的新人进来维持项目继续运作。
遗憾的是凌星宁的前老板便属于比较贪婪吝啬的那一种,他选择了后一种做法。因为系统策划的大部分工作在游戏内测阶段已经完成,而关卡策划的工作随着游戏上限等级的提高以及与等级对应的新场景开放,还能派得上很大用场,于是籍故将凌星宁等人赶了出来,只留下关卡组长等少部分团队成员。
所以林星宁跳槽的真正动机不是为了野心,而是迫不得已。他也只是一个想着安安心心上班,踏踏实实工作的普通it男而已。
没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换了一家公司,他便一头撞进了这种复杂怪异的工作环境。面对着上司和同事之间那莫名的紧张空气,看着周围一双双意味深长别有深意的眼神,这让凌星宁深感焦虑,压力很大。
最郁闷的是,换了一个新环境之后的种种压力,他根本不知道找谁诉说。一进圣杯工作室便被委以副主策重任,许主策可以说对他青眼有加,要是将这些自己的烦恼对他和盘托出,不知会不会让他大失所望?至于身边的其他同事,看看他们一个一个讳莫如深戒备提防的相处态度,凌星宁没来由就觉得坐如针毡,更不用说向他们打开心扉了。
所有这一切只能默默地憋在心底。
他能感觉到许主策或许是把他当成了一柄利刃,攻击的目标大概就是此刻坐在对面那四个人其中之一,或者是全部。所幸许主策并没有逼得他立即表明立场,最近这段时间只是以“熟悉业务”的名义带着他参与策划会议,还没有将他推上斗争第一线。不过,那一天很可能已经并不遥远。
离开会议室以后,凌星宁照例去巡视执行策划们的测试工作。最近这段时间,由于曹恭等人的全部时间精力都投入到修改文档中去了,测试服务器的各种测试工作便交由执行策划们来担任,而这一部分工作也被划交给凌星宁来主管,于是每天列席参与会议,了解测试情况以及抽时间熟悉制作大纲和各种策划文档便成了凌星宁的主要工作内容。
他勉强地打起精神,逐一走到每个执行策划的写字桌边上,弯下腰看一看他们的测试进程,聊几句测试工作上的话题。
忽然他发现远处一个执行策划的游戏画面出现了一点异常,出于职业敏感他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了过去,可是还没等他看清楚详细状况,就看见那个执行策划很潇洒地顺手按下机箱上的power键,重启了机器……
“等等,你刚才测试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情况,为什么不马上报告,为什么要重启?”凌星宁忍不住大喊起来,他快步走到那位执行策划身边,引来附近所有人的侧目。
原本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曹恭、刘可韦等人迅速靠拢过来,就连许主策也情不自禁地侧头看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刘可韦开口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没看清他就重启了,但感觉是个很严重的bug,具体情况你问他吧。”凌星宁皱着眉指着那个执行策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