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奕沉默地站在雨中,身体早就冷得没了知觉,右耳上新扎的第八个耳洞泛着红,带得整个耳朵都有些肿,浸着血一样。
不知道站了多久,蓦然间,雨忽然消失了。
他僵硬地转头,见一把黑伞撑在头顶,挡住了雨势。
握伞的青年身材高大,黑色西装沾了泥水而显得有些狼狈,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庄奕把目光重新转向墓碑的方向,漠然开口:“那是我爸爸。”
“10月1日你生日那天,我发了烧,我爸送我去医院,李妍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参加李家给你办的生日晚宴,以后你就是上流社会的人了,你喜欢我不过是玩玩,我,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庄奕闭了闭眼,时隔八年,那场面里的黑暗和血腥仍然让他呼吸困难,“这话被我爸听到,没留意出了车祸。”
在拐弯的地方追尾了一辆运木材的货车,庄父全责,庄奕断了四根肋骨,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还有轻微脑震荡,醒过来的时候庄父已经走了,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庄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满脸严肃地质问他:“庄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当时没有能回答父亲,他没有脸见他。
他的神色间带了几分无助,茫然道:“李青海,我可以不恨你,但是我没办法原谅你,你明白吗?”
如果说他在学校遭遇的那些事都是他活该,他咎由自取,可父亲的死压在他心上,他没办法释怀。
李青海伸手,温柔地抹去了他脸上的雨水。
然后把伞柄塞进他手里,自己走出了伞的范围,向墓碑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庄奕神色一怔,正要拦他,就见李青海膝盖一弯,忽然跪在了碑前!
庄奕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李青海,年少时候打断骨头不认输的李青海,教会他不认输的李青海,给人用刀拦住都不会服软半句的李青海。
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
——跪在了他爸爸的墓碑前面。
“叔叔您好,我是李青海。”大雨里,李青海跪得笔直,开口说道:“就是喜欢你儿子的那个人。”
“你疯了吗?!”庄奕喃喃道。
李青海没理他,继续跟唠家常一样对着墓碑说话:“对不起拐歪了庄奕,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那种喜欢。”
“叔叔你想知道八年前的事,庄奕他没跟您说,我给您说吧。我真喜欢庄奕,不是玩玩儿那种,给你打电话那个女人叫李妍,是我姑姑,她想让我做她在李家的靠山,才故意这么说想让庄奕伤心的,叫庄奕不能再跟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