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提出‘回河东流、两难自解’的御史,还为自己天才般的计划沾沾自喜。
朱翊钧直接把他扔进了西山煤局干活去了,朱翊镠先干的,大明皇帝再干,就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朱翊镠没有被训斥,皇帝反而加入了劳动训诫贱儒的行列。
大明皇帝也干了!
想法是很好的,但它不现实,从很早的时候,大约在金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有这个想法了,既然当年杜充把堤坝扒开,让黄河改道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旧河道收拾收拾,让黄河归故?
元顺帝:啊对对对,多简单啊,我修个黄河大堤都修出了一块一只眼的石头人来,你修!大胆的修!
回河东流,看起来很美好的设想,但在现在,就跟给太平洋加个盖一样困难,让黄河归故,即便是搞定了一切,到了实践的时候,需要一百三十万民夫,干整整十年,才有可能成功,还只是有可能。
工程量过于庞大了,破坏的时候,可能只需要几百民夫日夜挖掘几日,就能做成,可是建设的时候,那就是世纪难题。
这御史有一种没有劳动过的愚蠢,朱翊钧对症下药,让他滚去干活了,干几个月的活儿,就老实了。
“这个,就不要建了吧。”朱翊钧拿着一本奏疏看了半天,有点犹豫。
应天巡抚李乐,请命将一个长达两个世纪烂尾工程修完,那就是洪武七年开始修建的阅江楼,为了这个楼,朱元璋还专门写了两篇文章,《阅江楼记》和《又阅江楼记》,但最后阅江楼就修了个地基,就因为太费钱了被朱元璋喊停了。
李乐的意思是在这个地基之上,把阅江楼修完,顺便把正衙钟鼓楼也建了。
奇观误国。
西南从国初洪武年间,黔宁王沐英攻伐麓川,打了两百多年,该做个了断了,只有彻底攻灭东吁,才能解决西南反反复复造反的土司、宣慰司。
云贵川黔都有土司存在,这些土司和西南方面的宣慰司、蛮族时常联袂,只有攻灭东吁,进行王化,西南方面才能彻底安宁,包括云南、贵州、四川南部、湖广西南地方的土司,才会真正的老实下来,接受改土归流。
刘世曾希望朝廷支持西南对东吁作战,现在西南不需要腹地粮草支援,皇帝就出赏银当榜一就行,剩下的,云南地方自己就可以保证自给自足。
申时行上了本非常有趣的奏疏。
大明现在有一个比较困惑的问题,那就是:既然大明皇帝老是说,民为邦本,为什么大明的军队不直接听命于万民,而是听命于皇帝呢?
这个问题没人敢问皇帝,也没人敢问戚帅,以至于当事人无法回答,申时行作为天上人的一员,也不敢问这个问题,张居正都不敢的事儿,申时行就更不敢了。
但最近松江府有个典型的例子,让这个问题有了结果。
松江镇水师一共额员十万三千人,去年在武装巡游的路上,有三名水师军兵,不幸去世。
一个是狂风骤浪突如其来,帆面无法收起,水师军兵为了爬上桅杆,将缠绕到一起的绳索解开,不幸落水被卷走;
一个是因为触礁,船舱底部漏水,军兵冒着生命危险关闭了水密舱,把自己关到了水密舱里;
最后一名军兵则是在对马岛和倭寇发生冲突时阵亡。
这三位军兵都上了忠勇祠,朝廷按制度给了抚恤。
但是问题出现了,朝廷抚恤加上三位军兵领俸禄攒下来的钱,超过了一百银,一百银已经是个极大的数目了,到底交给谁成为了问题。
这三名军兵,都有孩子,不过最大的也才七岁,最小的只有三岁。
遗孀、叔叔、伯伯、舅舅甚至包括他们宗族的族长,都到松江镇索要这笔遗产。
本来按照惯例,给遗孀,立个贞节牌坊,将孩子养大,这是大明一贯以来的做法,但是在松江府这个白银严重堰塞的地方,遗孀并不想立贞节牌坊,因为都还年轻二十多岁,不想守一辈子寡,也可以再嫁。
按制,不立贞节牌坊,遗孀就可能再嫁,当真是王谦说的那样,睡你的婆娘,打你的儿子,花你的抚恤金。
本来按制度,应该交给叔叔伯伯,没有叔伯就交给舅舅,没有亲朋就交给族长。
但申时行很快就阻止了这个行为,给了遗孀,孩子顶多挨点打,给了这亲属家眷,孩子恐怕活不到成丁,继承遗产的那一天,吃绝户这种事不要太常见了。
衙门可能黑掉几顿酒席,但这宗族、亲戚们大约会给孩子摆一桌酒席。
松江镇水师十万三千人、京营十万锐卒、大明两百万军兵、十二万工兵团营工兵,都在看着,一个闹不好,可能是军心动荡的大事。
为此,申时行想了个办法,大明军镇、地方、会同馆驿三方共同签署一份合同,冻结存款至孩子成丁,按年限付息。
若是遗孀不肯立贞节牌坊,在孩子还未长大之前,所有孩子的花销都要核销,由会同馆驿审计,若是不肯核销也没关系,孩子成丁后,如数给付,至于怎么分配,就自己去商量也行。
申时行这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但这个办法一推出去,最大的敌人,居然是闻风而动的亲戚们!
甚至是有一军兵的遗孀孩子的母亲,直接把孩子扔到了松江府衙门里,说既然朝廷克扣了孩子父亲的抚恤,那孩子朝廷来养吧!
在遗孀看来,这就是大明朝廷在克扣抚恤。
其他亲戚们见状,把一共七个孩子,送进了衙门里,让衙门去养。
申时行面对着牺牲军兵亲戚们送来的孩子,一时间有点抓瞎,急的焦头烂额,但很快,申时行意识到,这是个好主意啊,衙门来养,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