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愣了一下,脸色陡然变了——
反着的往生咒,那就是永不入轮回。
这句话很难不让人想到那个封印大阵对尘不到的作用,也是永不入轮回。
闻时突然想起谢问灵相上从侧脸到心口的那段梵文,之前他看过几次只觉得印记古怪,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现在终于明白,那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梵文字迹,那是扭曲逆反的往生咒。就像此刻缠绕在傀线上的字迹一样。
如果人间流传的那些话有些道理,一些祝福诚心诚意地诵上数十遍就能给人留下印迹。
那么……诅咒呢?
一千年里不知多少人说过的那句“不得好死”呢?
那些就生生留在这个人的灵相上,从眼下到心口,流转了这么多年不曾停歇。甚至刻在了灵神力劲里,他做什么,都带着这些梵文的痕迹。
这次再听见脑中的梵音,闻时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用最钝的锈刀在那之上来回拉扯。
可能是他脸色太过难看,手指也太过冰冷。
谢问扶着他肩膀的枯手收紧了一些,说:“别乱想,我刚刚说过的,都是些虚影而——”
“你会听见么?”闻时忽然问。
“嗯?”谢问怔了一下,看向他。
“那些声音……你平时会听见么?”闻时眉心紧拧、唇色苍白地问他。
谢问这才明白。
他想了片刻,淡声道:“偶尔,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烦人。”
静了两秒,他又很浅地在闻时耳边笑了一声,说:“比起这个,可能另一种出现得更多点。”
“什么?”
“听不清,总是很含糊,闷闷的。但我爱听。”谢问说,“我当时想,应该是有人在拜我,在那些念经式的声音里,显得太特别了。”
尽管嗓音并不比风声重多少,根本辨不清晰。但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还有谁会那样别别扭扭,每天拜着他,却又从来不说话?只有他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了。
闻时抿着唇,脸色并没有因此好上多少,眼里也依然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梵文。直到他感觉谢问微微低了头,姿态更亲近了一些,下巴几乎触到他的肩窝,脸也几乎碰到他的脸。
他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温和如风,说:“你看见过我的灵相,肯定也看见过那些梵文。”
闻时嗓音干哑,“嗯”了一声。
“你知道为什么它停在心脏这里么?”
“为什么?”
“因为好话也有印记。”谢问说,“拜我的那个人替我拦着。”
他干枯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闻时心脏的位置,说:“你在我这里,帮我拦着那些东西呢。”
“所以别难过,也别分心——”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谢问覆着闻时的手,将他五指扣拢起来,就像曾经手把手地教他所有。
弯曲的指节扯动傀线,顷刻之间,四野山川齐震。
像无数来自地底的罡风在山野间长啸而过!那声音全然盖过了奔袭的巨傀猛兽,穿过扰人的经文,撕开层层蒙挡,直冲九霄。
无数道风刃自傀线四周激荡而出,落在土地之上,黄土翻溅泥沙飞滚,冲袭而出的裂缝沟堑深不见底,将大阵内的布局切得四分五裂。
***
阵眼所在之地,数百道爆裂声同时响起。
巨大的冲击力自地下而来,使得整块地面在出现裂缝的同时炸然裂开,如一朵来自黄泉的深渊巨莲。
张正初集百家灵神死死摁于地底的十八阵石,就这样全然暴露出来。
他紧握着的那根手杖上分出十多根细丝,散发着银辉,根根牵连着那些阵石。而阵石之下又延伸出无数脉络,犹如参天巨树的根茎。
十八颗阵石上延伸出来的脉络,交错虬结着朝谢问、闻时他们来的方向伸着,像毒蛇张着巨口,吐着贪婪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