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这种人?有什么好奇怪,爸住院,这厂里不是没人管嘛!”脏辫子怏怏道。
“明显狡辩,以前爸也有不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担心过?来管过?等会儿我得去问问龚主任,现在这厂里是不是已经忙到需要你蒋世杰连夜加班管理的程度了?”
这个妹妹很是厉害,字字犀利,搞得脏辫子有些招架不住:“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这只能说明我现在是个用心的人嘛!”
“用心?”她若有所思片刻,眼神一亮,忽然转向我:“你?他陪你在这里呆了一夜?”
什么话?我赶紧解释了一遍他的恶行:“不是他陪我在这里呆了一夜,是他骗我说要交货,硬逼我在包装组里折了一夜包装盒,你看你看,我折了一夜,他自己却一个都没折!”
我是想让她明白他哥哥的卑鄙行径,好唤起她的正义感来,毕竟老董事长是个颇有口碑的人,女儿呆在身边,耳濡目染应该不坏,儿子大概是经常不在身边,在美国学坏了。
听了我的冤情,她不怒反喜:“哈哈哈,我说你玩的都不肯回家了,还真是好玩啊,下次叫上我一起!……”她又笑得快接不上气的样子。
我彻底无语了,默默退了出来,也是啊,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我被戏弄的事情整个茶厂的人都知道了,大家伙背地里说到他就摇头,说他“太不像样子!”。
食堂大妈的同情很具体,也很接地气,每次把我的饭使劲往碗里压,又拼命舀菜在饭头上,搞得饭碗每次堆得摇摇欲坠。
不过总算是有些安慰,至少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并且,我的冤屈,群众们都看到了。
如今总也吃不完,倒掉又会伤了深切同情我的人民群众的心,于是我总偷偷拿些来在外墙处给小灰吃,小灰每天吃得饱饱的,在李家就不怎么吃了,而且还长胖了,就快成个小白胖子了。
想起我刚到阿香家,李大爹总叫我赶快吃,往死里吃。不免发现这座山里的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想要对你好,或者安慰你,不是同你说鸡汤,也不是为你做什么,而是让你拼命吃。
我坐在外墙小花台前等小灰,太阳有些烈,晒得有些头晕,却叫我想起彩凤躺在床上吃薯条的场景,吃得床上都是薯条碎屑,我嫌她脏,每次纠正,她便会摇头晃脑念叨:“天下烦事,唯有吃才能得以解忧!天下累事,唯有躺着才能得以慰之!二者合而为一,完全是神仙感受,脏不脏啥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时候我看到她那样,总是火冒三丈。若如今我还有机会再看到她那样,我一定会跑上去亲她一下,真诚的对她说:“亲爱的彩凤,你想咋吃就咋吃,你想咋躺就咋躺,我再也不说你脏了,只要你高兴,比什么都好,还想吃啥?我去买来,一股脑全堆床上给你吃!瓜子、花生、开心果、葡萄、鸡爪、小猪蹄……”
如果彩凤听到我对她这么说,一定会高兴坏了。
想象着这有趣的场景,忍不住自顾自轻声笑了起来。
自从她回家以后,很想念她,可如今我跑路了,连手机都没用,大约她也想我了,可找不到我,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受伤的心可有平复?还欠了她二十万,她打不通我电话,会不会着急?
回忆果然是种可以让人笑着笑着就忽然落泪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又忽然悲从心起,眼里有泪水打转,为了不让泪水掉下来,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想把眼泪憋回去。这抬头,大惊,陡然间乌云压顶,哦,不是乌云,是一张脸正睁大眼睛俯面盯着我。吓得我猛的跳了起来,刚一跳就感觉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
等我回过神来,看到脏辫子捂着下巴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