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您这是……”周睿明知故问,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随便逛逛,正好看到片龟甲,品相还不错,就进来看看。”余书打着呵呵,一眼一眼不停的瞄着还放在柜上的那片完整的龟甲。
“是不错,要配药?”周睿伸手拿起龟甲,龟甲很大,背甲和腹甲都非常完整,要是摆那儿看着还能算好,要是入药……入药都是在砸碎的,讲什么品相?
“是啊是啊……啊,不是不是。”余书先答是,又答不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好这些个稀奇东西,看着好,就是看着好。”余书伸手过去,恋恋不舍的摸着龟甲。
“这龟甲多少钱?”周睿转头问伙计,伙计答了个数,周睿从荷包里摸了块极小的碎银子出来,递给伙计,伙计忙去称银子找零,周睿将手里的龟甲递给余书,“头一回见面,有些个不恭敬,就当我给你陪个礼了。”
余书一把夺过龟甲,喜笑颜开,“周爷真是个……您也太客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是爱这些稀奇的玩意儿,您真是太客气了。”余书兴奋的语无伦次。
周睿接过伙计找回的铜钱,看着捧着宝贝一般捧着龟甲的余书,心里微微一动,这龟甲可算不上什么十分难得的东西,宝贝成这样?有什么隐情?
“你也是一早从府里出来,逛了一会儿了?”周睿一边和余书往外走,一边问道,余书得了龟甲,心情好极了,“可不是,逛了整一上午了。”
“吃了饭没有?要不,您赏个脸,我请你到张家老店吃碗羊肉汤,再要壶黄酒,咱们两个喝两盅?这京城什么都好,就是这黄酒不地道,也就张家老店的还行。”周睿客气又亲热的邀请道。
余书一听到羊肉汤和酒,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您也太客气了,我就不客气了。可不是,这京城别的好不好先不说,黄酒这一样,又贵又难喝,可真跟咱们扬州没法比。”
余书跟着周睿,一路说笑进了离的不远的张家老店,周睿要了一斤白切羊肉,一碟子麻辣羊脚,一碟子凉拌白菜心,一大钵羊杂浓汤,又要了一斤黄酒,余书不等周睿让,先拿筷子夹了一大筷子白切羊肉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点头,“不错!这羊肉……是这个味儿……”
周睿忙盛了一大碗羊杂汤给他,余书吃一口肉喝一口汤,一口气吃光了半盘子羊肉,喝了一大碗汤,重又盛了一碗汤,这才放慢了速度,伸手捏了个羊脚,一边啃一边让着周睿,“你也吃,别客气。这羊肉真不错,这羊脚好!太入味了,我就爱啃这羊脚猪蹄的,有味儿……”
周睿一边笑,一边又让伙计切了半斤羊肉,拿了几只胡麻烧饼过来,自己盛了碗汤,泡了半只烧饼进去,余书两三只羊脚啃好,周睿也吃完了羊肉汤泡饼,两个人这才端起杯子喝酒。
一斤酒喝的差不多了,周睿看着脸上一片粉红的余书问道:“你买那龟甲,是有大事要占卜?”
“聪明!”余书早就酒上头晕了,冲周睿竖着大拇指,“我头一回见你,就看出来了,你是个聪明人!不是一件大事,是好几件,老熊……唉!”
余书拍着桌子,一声接一声连叹了几口长气,“老熊难哪,我得替他卜一卜,这占卜,上古的法子最准,上古的法子里,就是这龟甲大法最好!就是这龟甲太贵了,娘的,这龟肉都吃完了,剩下的王八骨头还这么贵!真他娘的没天理。”
“原来是这样。”周睿一来酒量好,二来,他根本没喝几杯,光劝余书喝酒了。“龟甲占卜最准,我也听说过。我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这龟甲,最好是自己捉了老龟,自己炮制,这炮制过程讲究得很,这话是真是假?你听说过没有?”
“这我是行家!当然知道!岂只听说?”余书高昂着头,一幅你说的这事天底下他最权威的气势。“炮制这占卜用的龟甲,那是各大门派不传之密,我师父……我师父你听说过吧?天下第一高人!这可是他亲手教我的!我怎么能没听说过?那不是笑话儿了?”
“既然这样,这龟甲就应该你亲手炮制。”周睿再给余书添了一杯酒。
“我也想亲手,可哪来的王八?活王八比这龟壳贵多了,就这么大的一只小王八,就要三百个大钱,三百个!根本没法用!能用的,我看过一只,少说也有六七十年了,要一两银子。”余书竖着一根指头,一声长叹,占卜一回一两银子,他可花不起,一回也花不起。
“这容易,咱们自己去钓,我陪你去。”周睿笑道。
“更不容易!”余书看起来更伤心了,“大郎啊,我跟你说,都说我这卦不准,可这能怪我吗?你看看,我连王八都买不起,买什么都是挑最便宜的买,这便宜东西,就是一堆破烂,你说它能准吗?鬼神不怪罪就不错了……当然不怪罪,神佛哪能计较这个?再说那东西不好,可我这心诚……唉,心再诚能有什么用?我这卦不准,不就是因为一个穷字?这钓王八,也钓不起啊!”
余书抹了把脸,“人家钓王八都用麝香拌鲜猪肝,猪肝我能凑凑,那麝香……那多贵呢!钓不起!”
“有点麝香味儿就行。”周睿顿了顿,“难得咱们这么投机,这麝香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这可不敢当……求之不得!大郎,你可真是……”余书又惊又喜,大着舌头说不清楚话,只拉着周睿的手用力的摇。
“回头龟甲多了,你也给我卜一卦,指点指点我。”周睿看着连酒带兴奋,一张脸通红的余书,他到底要用龟甲卜什么要紧的事这个疑问,到底没问出来,酒到这份上,他问了,他能说,但酒醒时,也能记起来,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