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惴惴不安地过了两天,终于到了比试的日子。
我装模作样地在家门口放了串鞭炮,又亲自跟着崔叔闻到宫里去。他是朝廷命官,自然是穿他那身蓝色的官袍——看上去那一个叫偏偏君子玉树临风;可惜只有我才知道那板正的官袍下面,其实是只滑不溜手的野泥鳅!
一到了那专门为比试准备的宁清宫,我顿时吓了一跳。
宁清宫的正殿前面,一整片宽阔的广场上摆了两排长桌,后面坐满了红的蓝的一群人。基本上,上早朝的时候能看到的官儿们,现在都到了。
上面的龙椅还空着。怀安却已经到了,焦急地看着场中。我坐到他那张桌子的下首,就看到崔叔闻和苏青溪早就坐到了中间给他们准备的桌子后面。我眼睛一花——怎么是三个人?
多出来的那一个,二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微带笑容,看着……非常眼熟。
苏青溪非常有礼貌地拱手向另外两个打招呼:“崔修撰,钟侍郎——”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多出来的这小子,是三年前在东宁城拦住我和崔叔闻要请我们喝茶的钟少棋!
我先在还记得,三年前素羽带着我们在东宁城住了几天;我和崔叔闻在街上随口谈论着那个东宁府尹的事情,他听到了,跑过来说要和我们结交。
要知道那时候我们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啊,别人都是拿我们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的,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要和我们交朋友,看来也是个随性的人。那时候他自己说是驻守东宁城的万将军帐下的文书,可刚才苏青溪却叫他“侍郎”——不知道是哪一部的侍郎呢?
话说……驻守东宁城的万将军,不正是万远川么?万远川是怀碧的亲舅舅……
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们三个寒暄完了,崔叔闻正往我这边看过来,我于是朝钟少棋努努嘴。崔叔闻偏头看看钟少棋,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在看看苏青溪脸上的表情,也颇有些惊奇——看来钟少棋是一声不吭地从半路杀出来的一匹黑马。我暗喜,这小子三年之内能从文书爬到侍郎,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和苏青溪崔叔闻他们两个一起比试,那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啊!
我真恨不能奔回二十一世纪买个高音喇叭再举个小旗子给钟少棋助威!
突然我的衣袖动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怀安。他凑过来小声问:“钟少棋不是兵部侍郎么?他什么时候提的亲?”
我正想说不知道,上面已经有人喊了起来:“皇上驾到!”
所有人齐齐叩头行礼,又是一阵忙乎。我先同情一把直挺挺站在等着礼毕的老爹,然后再同情一把旁边的怀安——然后暗自庆幸自己好歹可以做个逍遥王爷,不用每天受那个罪。
再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粉色的纱亭,隐约能看到亭子里有个人影,似乎是个女子——难道是怀碧?
父皇已经坐下,说了“平身”之后就没有再说话。旁边李幸已经举起一块黄绸布念开了——先是歌颂一翻皇恩浩荡,然后介绍场上的三个求婚者,最后是读比赛的规矩。
比赛分三场:按父皇出的题目当场写文章,内容是分析奚齐宋及其他诸小国的连横合纵之势;三人各随意画一幅画,再题上字;三个人各与父皇请来的国手对弈一局。
一个小太监提着一面锣在场中敲了一下,他们立刻甩开手腕飞笔写开了。
苏青溪和崔叔闻写得尤其快,几乎是走笔立成。倒是钟少棋,坐在那里呆了半天,才不紧不慢地写开了。几乎是每写一句,就要停一下。我心里大叫不好——
苏青溪和崔叔闻都是看过题目的,可钟少棋显然不知道!
这样的话……他的胜算就少了不少。
我忍不住转向怀安小声说:“皇兄,咱失算了——早知道就把题目给那小子,天下太平!”
他顶着额头上几颗闪光的汗珠,很是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不久那锣声又响了一下,一个年纪较长的太监走过去把他们写的文章都收了,送到御座下坐着的三个退了休的阁老跟前。那三个阁老低头看了起来;崔叔闻他们桌上的纸笔已经重新换过——换上了大张的画纸和墨水颜料。这回他们的动作快了些——第一个完成的竟是钟少棋。两个小宫女举着他的画在场边绕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