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沉沉的木门缓缓地推开了。
桓皆胆战心惊朝里头窥探,已然做好了拔腿便跑的准备。
门里大抵是一片墨色,比之外头暗暗的灯火更是漆黑一片,屋内似不大,正形而无窗,也便无月光飨照,只在稍里处的台面旁支着几掌朦胧的灯火,映在壁上便是一片暗淡的灰冷冷的淡橘色。虽只稍稍启了一道缝隙,里头强劲的冷气便直凌凌地朝外喷薄溢出,桓皆试探了片刻,里头似乎并无人埋伏。
“初梦——”桓皆憋着气息朝里唤了声,却只有潇潇风动树丛之声作回应。
可里头的烛火似有了变化。
映在墙上的光圈渐渐放大,色彩也愈发清淡,似那秉烛火被人移了位置。
“初梦——”桓皆又唤了声,步履不自觉地朝里迈了小半步,那光影又适时地动了些位置,一股初梦惯用的依兰熏香及花露香粉的气息盈盛起来,似在勾着桓皆的飘飘荡荡的魂,引他又迈出了另一步。
身后的门悄悄然中叫风轻轻掩上,屋内的烛火便成了唯一的光亮,桓皆适应了一阵那微微促动的辉芒,似他剧烈跳动的心,战战兢兢却又刺激兴奋。他缓步向那团火走去,恍惚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蛾蝶。
入内后才发觉,这冰室内里比外头所观来的更大亦更深,四壁是白色的,只是在昏暗光线下呈现一种瘆人的灰黑色,触着与寻常白墙与众不同,有一层滑腻腻的包浆。此地不愧是用来储冰的,即便此刻未有冰摆着,桓皆亦是觉着此地寒气逼人,沾染了一身潮漉漉的冰凉水汽,倘若是身底子弱些之人,早已骨风发作疼得卧倒了。
“初梦——在里头么?在里头也应我一声啊——”
那团火光又似变化了些亮度,伴着一声女气柔媚的轻声咳嗽。
依兰熏香的气息更胜馥郁。
“初梦——”
桓皆正朝咳声传来的方向探去,忽然,却有一阵轻纱似的触感自桓皆颈后飘过,吓得他一个激灵猛然转身,眼前着实有一团白纱似女子裙摆般披散着自半空中荡过,可哪有女子会以如此怪异的轨迹凌空飞行的!
桓皆想也未想,择路便逃,却发觉来时的门已叫外外头由人锁上,使劲拉动,锁匙震动之音清晰可辨。
“你你你……不是初梦罢——你是谁?”桓皆背靠在门上,狼狈不堪,他却又不敢朝外呼救,南岭王府门客夜潜乌衣巷,传出去了今后他便仕途尽毁,全无立足之地了。
又听得两声细声细气的咳嗽声自火光摇曳处传来,似做回应。
彼时桓皆的眼瞳也更适应了漆黑,便将那光点斑影瞧得更清晰,只见火光朦胧处,似有一女子的轮廓端坐于寻常置冰的冰床上。
“你究竟是何人?”桓皆见她一动不动,身影既似初梦又不似初梦。
女子又发出几声娇媚的笑,似捉弄诡计得逞般俏皮轻松。
桓皆叫这几声笑洗去些惊慌,想了想也是,倘若外头不锁,二人偷情是万中有一叫旁人闯入撞见,才是大事不好了。
“小娘子,你可真顽皮。”桓皆嬉笑着朝那人影处走,愈近,那初梦身上的花露香粉气息便愈浓,只见烛火光辉与绵绵无极的黑暗交叠处,有一身材纤瘦的女子正面向着墙,背身于桓皆端坐那处,女子青丝稠密,披散及腰,上头稍稍攒了几个随意却灵动的小髻,簪了细金箔打成的花,身上一袭盈盈金光熠熠的五色彩缎袍子,如这秀发一般披散于冰床上,桓皆虽打量着这初梦,隐隐觉着与他前时所见的装扮不同,但也说不出个究竟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