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大看好这次?”李大很是奇怪,弟弟对这次兵谏始终态度消极。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此次犯了兵家大忌。成是侥幸,不成是必然。”
李崇文想想也对。若全军戒备,匡筹见无隙可乘,事情反倒能成。似这般嘻嘻哈哈,万一人家下黑手,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打算起身,却被李三郎拉住:“大兄何往?”
李大理所当然地说:“我去给刘帅提个醒。”弟弟却没无意松手,李崇文道,“你还有话说?”却见李三目光闪烁,道:“大兄。刘窟头并非明主,咱也不能久居人下吧。”
定定地看着这个刚才还满口信义的弟弟,大李缓缓躺回睡袋,道:“你说。”
李崇武在大哥耳畔道:“除非刘帅坐了节度使,咱们能水涨船高,否则这次就算回镇,与我何益?不如……李大抬手止住弟弟后面的话,示意他出去看看。等李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大李再次深深地看了弟弟片刻,倒头睡去。
……
幽州城里,鸡飞狗跳。
刘仁恭大军盘踞居庸关的消息传来,惊得李匡筹蹦起三尺高。大哥李匡威在成德混的风生水起,听说王镕都快管他叫爹了,万一哪天跑回来可咋整。镇中各州、各军态度暧昧,城中数万回来的军士也无从安放,李匡筹是夜夜难眠,生怕哪天一睁眼,哦不,就怕夜里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刘窟头这又来干什么?来夺江山么?
刚刚听说,李匡筹甚至都生了撒腿跑路的念头。只有一万部下可信,这都是多年来跟随自己征战的老弟兄。但是看住城里的几万杀才就要牵扯许多人手,哪有精力应付刘窟头哇。据说也有过万大军,还是跟独眼龙周旋了三年的精锐,想想都觉着脑仁疼。
一将道:“大帅。刘将军戍守安边三载,也该回来。派人给他去个信儿,问问这厮想去哪里,让他自取。左右一时我等也顾不上。”
“是啊。如此,其他各州也都放心。”
这话真是戳了李匡筹的肺管子,心窝子。迄今为止,除了孤零零一个幽州城,整个卢龙镇谁也不听他的。李留后的脸有点黑,但杀才们浑然不觉。一将还来伤口上撒盐,道:“据闻妫州城门紧闭,这是看着呢。”说到一半忙把嘴捂,妫州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想干什么?挨了李匡筹一记灵魂的凝视,低下头去。
还有不知死的换了思路,说:“大帅。我看营、平各州,即远且没甚要紧。刘窟头对付胡儿很有一手,让他去看草原正好。那边没有户口,钱粮都看镇中拨给,还怕他翻天?安置这厮去吧,当无话说。”
“营州?那还有么,还有啥?平州?唉,我说,别你我在此瞎猜,遣人当面问问这厮怎样。未知人家自有想法呢。皆是一家人,好好谈嘛,真闹起来,难道让外镇看笑话?”这把盐撒得也是真准。
忽有一将又想到什么,大腿猛拍,道:“要么让这厮去,去瀛、莫看着匡威去?”成功转移了矛盾方向。边上一将击节叫好,道:“哎,妙,妙哉。早说这厮与匡威不和,所以给他丢去安边吃土,咱给他挪南边去。狗咬狗,哈哈。”
一下打开了思路的丘八们纷纷附和。“对对对。当初便是匡威卸了他兵权丢去景城,去安边也不是啥好所在,正是一对冤家。这厮不是能打洞么,正好去成德挖墙角。善哉,善哉!”
别看都是李匡筹的老部下,但武夫们有自己的逻辑。刘仁恭守蔚州,跟高家镇妫州可是不同。妫州山川怀抱,有屯田有人口,那就是高家的地盘。蔚州那是什么鸟地方,面上说是外镇军,其实是戍兵。按大唐军制,守边塞的戍兵一期三年。甭管喜不喜欢这厮,人家刘仁恭在蔚州兢兢业业,李匡威几次西出都伺候地妥妥当当,哪怕没救下赫连铎,一把火烧独眼龙的连营也不白给。吃三年砂子了,是该回来。卢龙不比内地,是边塞,这规矩坏了,以后谁还肯去守边?为什么方镇的军队比朝廷有战斗力,不就因为方镇比朝廷讲规矩么。
这众武夫都是憨批,口径一致,居然认真研究起怎么安顿刘仁恭,完全跑偏了方向。李二心中大骂这些混蛋,却只能默默无言,末了借口天晚,让这帮蠢货赶紧滚蛋,自己坐在堂中发呆。有点后悔,不该搞这把,节度使真不是人干的。有点想哭的冲动。
赵珽去而复返,道一声:“主公。”
李匡筹疲惫地示意赵珽坐下,忍不住道:“彼辈无识啊。”
赵珽如何不知他的心思,明知故问道:“可是为刘仁恭之事。”
“刘仁恭引兵来,我便安抚他。那别个来,是否也要如此?彼独眼龙乎?朱全忠乎?李茂贞乎?”李匡筹这话说了一半,后面还有半句“某是李唐圣人乎”好歹没说出口。其实挺贴切,如今的强藩,动不动就带兵去京师向天子请罪,然后天子屁也不敢放一个。李匡筹岂能在卢龙开此恶例,那以后还能好么。
赵珽心说,早劝你好好安顿刘窟头,人家要求也不过分,又不发粮又管人死活,能不闹你么。如今骑虎难下了吧。可恨他就在李匡筹的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能昧着良心给他擦屁股。在李匡筹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果然说得李匡筹欢颜,道:“我得赵公,如……嗯……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