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那不知兵的愚昧文人瞎写,以为骑将拿杆大马枪就能为所欲为,挑飞这个,打塌那个。又有瞎编出许多劈撩挑砸的所谓法门,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全是鬼扯。甲骑突阵,都要催马疾奔,槊头就两三斤重,连上丈余的大杆子,丈八大枪相当于后世五米多长,没有十斤也有八斤,在奔马上你怎么玩耍。
主要就两着,拨挡与击刺,偶尔抡起来砸人罢了。
要说大太子当真是条好汉,一觉刀口跑偏就知要坏。空手夺大枪?呵呵,哥们儿没练过,可不敢试。这厮凭着马术高超,迅速扭低了肥硕的身子,胖脸擦着槊风躲过一劫。眼看又一骑紧随其后,挥刀来劈,别都鲁乱了身形无力抵挡,顺势一个镫里藏身,又从马爷肚下跑了,再次躲过去头的一刀。
再看前面,正是刘守光这群地上的杀神,百多的人小方阵正杀气凛然地靠过来。刚刚逃得一命的大太子哪里不知遇上了硬茬子,他是来捡便宜打秋风的,不是来拼命送人头的。也顾不上找兀里海汇合,这还打个屁,撤吧!大太子果断拉偏马头,从唐军阵前绕开,走喽。后面有部人们跟上,但也有不开眼或者不及走避的,仍被刘公子碰上,痛痛快快又送了一波。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更快。
胡骑四散而走,刘守光却打发了兴,也来不及回去找坐骑,就从战场上拽过无主的战马,又凑了十余二十骑,与元、秦所部汇合,亲自领了,继续追着胡儿屁股猛杀。敌众我寡,必须杀得胡儿胆丧,杀得他不敢回望。
敌人散了,刘二带队去追杀溃军,听着渐渐远去的喊杀声,屠子哥觉着一股疲惫从体内袭来。心说杀成这样,这胡儿该是没胆了吧。舞了半宿大枪,加上最近一直没有睡好,血染征袍的郑伙长杀脱了力,一旦放松,胳膊都觉抬不起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二哥是昏昏欲睡,浑身血水还在缓缓流淌,也不知是谁的。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李三郎那里高叫什么,眯眼去看,这厮提起一颗血淋淋人头,在星空月色下,正面向远去的胡儿高叫着:“大唐万胜!大唐万胜!大唐,万胜!”
许是得他感染,周围许多军士也纷纷附和高呼。
“大唐!万胜!”
迷蒙中,郑二好像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唐!”不对啊,咱是卢龙军,明皇的宝座都被咱掀翻的,这喊什么大唐,怎么有点别扭啊。不别扭么?算了,“大唐!万胜!”大唐便大唐吧,也没错么。
……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放亮。
旭日金光晒在脸上,惊醒了草地上熟睡的郑哥。身上血渍已经凝固,汗水与露水将衣袍湿润,有些冰凉。揉揉惺忪睡眼,郑伙长看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甲士,有些被阳光惊醒,一样在茫然四顾,也有刘三这样的蠢货,正用手臂试图遮挡日光,辗转反侧不愿醒来。
远处,一些身影正在打扫战场。
有那收拢逃散战马的,有在检查地上死尸伤患的。一个身影看着眼熟,二哥走上前,果是马匪头子王义,正在一个胡儿身上翻捡。郑老板过去一脚飞起,喝道:“这些胡儿穷得喝风,与花子没甚区别,有甚好摸,你这马匪是白做了么,没点眼水。”
老马匪不为所动,换了一人继续摸索。噫,掏出一串狼牙兽骨串成的串子,大寨主对着阳光欣赏片刻,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也不知道闻到什么,也不嫌晦气,,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开开心心去摸下一具胡儿。
累了一宿,郑老板腹中饥渴,再懒得去看这厮忙碌。自从车上搬下一坛汾清,踉踉跄跄冲进牲口群里,起手将一只肥羊拖了后腿出来。也不管它哀嚎,两腿夹住羊头,拿刀切开颈子放血,干净利落地破皮开膛,扛到溪水里简单洗净。打腰间取下燧石等物点起一堆篝火,二哥箕坐在火边,看军士们忙碌,自将一条羊腿用刀穿了炙烤,撒些盐沫,噗呲冒油,真是世间罕有的美味。
刘守光追去杀了一阵就回,其实没有很远。毕竟人少,追远怕乐极生悲崴了泥。虽然获胜,众人亦不敢久待,担心胡儿又来拼命。吃饱就向南走,还派出快马回城报信,摇人接应。
到家门口翻个车可就闹笑话了。
大老板刘仁恭听到通报,亲率千骑北上来接,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看看如云的牛、羊、马、驼,刘镇将十分满意,现场颁下赏赐,护卫人给绢十匹,羊两只,盐五斤,伙长军头们依阶级各有加赏,伤亡别有抚恤。众军士打了胜仗又有钱拿,气氛高炽,拥着刘将军凯旋。刘二公子在老爹当面露了一脸,颇受大老板几句勉励夸赞,但是得意之余,调拨豹子营这事终究是没敢开口。
皇帝持刀强,一一上秦王。
问贼勇勇勇,拟欲向前汤。
应手三五个,万人谁敢当。
从家缘业重,终日事三郎。
丈夫力气全,一个拟当千。
猛气冲心出,视死亦如眠。
弯弓不离手,恒日在阵前。
譬如鹘打雁,左右悉皆穿。
排备白旗舞,先自有由来。
合如花焰秀,散若电光开。
喊声天地裂,腾踏山岳摧。
剑器呈多少,浑脱向前来。
这里,满万不能敌的是大唐的健儿,是大唐的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