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投降是好事,李嗣源、李嗣昭没意见,老郑就更没意见了。蔡海江他用着挺顺手,还想再搞些老汴兵回家壮大实力呢。能跑到这里的河中兵也非全废,搞些回去补给小周、小王不好么。屠子哥都在盘算,后面怎么搞钱扩军了。
扩军,简直就是武夫的本能。
于是两边一拍即合。汴兵投降,老郑挑走一千五百人,剩下都由二李带走。李嗣源、李嗣昭是晋王的干儿子不假,但也都是军头,知道这些兵是好宝贝,河东山头林立,各有各的队伍,拉回去打散编练一番就能顶大用,谁不眼馋。就这营破不乱的水平,满晋阳城你都找不出来。
至于给晋王爸爸上供多少,那就是他哥俩事情喽。
眼前汴兵投降,这才顾得上另外两部汴兵的去向。这边汴营一破,城南大营的武夫们趁敌军在别处忙活,赶紧撒丫子走人,夺路而逃奔潞州去了。郑哥追得一日,沿途捉得溃兵不少,一问之下,得知氏叔琮亦往东南方向的潞州而去,并未退回西南方向的隰州。
这数月来,李嗣昭被氏叔琮连番羞辱,丢人不小。尤其有一次,这老小子挑出一批深目高鼻与沙陀人相似的杀才,打了他一个埋伏,然后撵鸭子般,赶着他的败兵打到晋阳城下。真是丢人到家了。此时听说这厮跑了,哪能甘心,李嗣昭将俘兵先都交给老郑看管,自与李嗣源领兵就追下去。
这路俘获汴军好有六七千众,虽然许多溃兵孑然一身,但从城西大营出来的这批大概五千左右还算完整。那二千多老汴兵都是穿着甲跑出来地,剩下的河中兵亦有过半有甲,铁甲、皮甲皆有。这些汴兵投降,大批军资免不得就便宜了老黑。因别都鲁留下的财货飞了,老郑怕他伤心,好人做到底,又捡了五十领铁甲给别都鲁、速合、兀里海分了。再多也没有,二哥自己还缺呢。别都鲁仍是那般做派,不吃独食,当着郑大帅的面,自己留下二十四领,给两人一人分了十三领,皆大欢喜。
张顺举带人去挑降兵,郑二累了一宿,寻个向阳之处,从骡子背上取下毯子、被带铺了,准备休息一会儿。
掌书记张泽眼见郑老板无事,凑过来道:“大帅。”
狗头军师来了之后只是处理公文,一直没机会表现能力。此次出征倒是很有勇气地跟来,国朝文士,完全文弱的不多,比如咱们张书记,也能拔剑耍两把。此前他与张顺举在后军,但此时也到了前线。
老郑才躺好,眯眼看是他来,随口问:“何事?”继续闭目养神。
张泽道:“大帅。城南大营本在晋水之东,向潞州撤退非常合理,但氏叔琮呢?晋兵破营后不久便已天光,我军赶到时尚在激战,素闻氏叔琮是汴军骁将,那厮兵力占优,不来救援,亦不从来路撤退,却往潞州而去,这是何意?”
晋阳附近其实是条狭长的盆地,汾水从东北流向西南。沿着汾水两岸是晋、绛、隰、慈四州,一路地势平坦,也是氏叔琮北进的道路。潞州,则在晋阳东南方向,大概在祁县的东南,就有一片山峦阻隔在晋阳与潞州之间。氏叔琮主动退却,还不走来路,偏偏要往山沟里钻,居心叵测呀。
听了张书记的提醒,二哥跳起来向东南望去,绵延的远山竞在目中,沉吟道:“汴兵有诈。”
“明公高见。”足智多谋的张泽连忙一记马屁送上,道,“职部常闻晋军骁勇。这个勇字么倒也当得,只是职部以为晋军是勇过火了。此前汴兵数与晋军交战,常设伏取胜,每每得手。两位李帅区区三千骑,这样追下去,只怕有险。”
郑守义眼珠子一转,立刻招呼亲军营上马。晋军走了不久,且这种追摄也不会纵马狂奔,都是走走停停蓄养马力,再说,他发现晋骑马匹有限,更跑不快了,郑大帅遂放开缰绳快走,才过正午就追上了前面的晋兵。此时,晋兵因为马力不同,队伍已经前后拉开不近,队形非常散漫。郑哥追到李嗣昭马前,一把将他扯停,李嗣昭诧异道:“郑帅怎么?”
李嗣源与他走在一处,也停马来看。
郑守义一手拉着一人马缰,将张书记的担忧说了,然后指着不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势,道:“前面是石会关,进了山,道路崎岖,若汴兵设伏,后果难料啊。我等骑军不能攻坚,汴兵至少跑了大半,追之无益,不如回去。”
追到这里,李嗣源也有些忧虑,只是李嗣昭不大甘心,仍向前又走了一段,远远望见山岗上立着数马及氏叔琮的旌旗。李嗣源道:“这厮是从容退走,全军未遭损失,如此作态,定有伏兵,不可再追。”
李嗣昭亦暗忖,他们这三千多骑是晋军精锐中的精锐,主力中的主力,换句话说,就是爸爸手里为数不多的可战之兵了,一旦折损,河东基业真是不能保全。如今汴兵已却,不妨见好就收,心中的那点不甘来日再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遂整顿了队伍,于天黑前退走。
氏叔琮站在山岗,眼见晋军北去,颇觉失落。独眼龙的这帮蠢材,一贯是愣头愣脑、猛冲猛打,挖个坑就能掉下来,怎么这次转了性呢。才给自己来了个声东击西、将计就计,这会儿居然又能忍住不追,让自己的一番心血再次付诸东流。
咳,氏叔琮盘算着这把丢了不少人,回去少不得要挨骂。
弄不好,还得要写小作文。
那可真是光屁股拉磨了。
蕃儿不来,奈何?
悻悻而去。
郑大帅引军在祁县过一夜,次日北返。
李嗣源、李嗣昭盛情邀请老郑入城见见干爹,被他婉拒。如今身份不同了,他是义武节度使,可不能乱跑,万一被扣下不叫走,他找谁说理去。在魏博差点被人做了投名状的经历,屠子哥记忆犹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旦夕不敢忘。
汴兵三座大营,一座被破,两座去得匆忙,遗落军资财货甚众,其中不少还是此前晋军兵败时丢的,又抢回来了。从汴军身上颇多收获,也就不必再去云中作孽,将所得军资财货搬上马背,郑将军绕城而过,回定州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