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顶风冒雪,艰难跋涉。上半身的风雪还好,裹厚些,有皮衣御寒,这脚下就比较惨。尽管已经是厚底的高筒皮靴,踩在冰雪上走久了也冷的灵魂颤抖。水也不敢多喝,冷冰冰的干粮啃起来都好把牙崩了,一口香又太干,还得喝凉水,喝了水又得撒尿,弄个不好五脏六腑翻浆,更惨。
在博野略作休整,掐着时辰出发,于二十八日天黑后抵达义丰。
义丰,大约在后世的河北安国,距离安喜仅五十余里,是定州的东大门。李可举时,卢龙就打过义武,所以义武对卢龙是有防备之心的。但后来李匡威、李匡筹乃至刘仁恭时期,因为种种原因卢龙都没再对义武军下毒手,所以,渐渐这个戒心也就淡了。
尤其今年打汴兵,王大帅大索镇中兵马,然后一波散了,伤害着实不小。土团乡夫之类本就没啥赏赐好处,纯粹是拉丁出力,活下来的直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逃归的驻军大部也都过年回家,不在营中,城防就非常空虚。
风雪也帮了大忙。这场雪时大时小,但已经稀稀拉拉下了半个多月不见天晴,天寒地冻,人们是能不出门都不出门,躲在家中避寒。卢龙军固然不免行军之苦,比如,郑哥的脚丫子此时都感觉冻得麻木,却也极大地增加了战役突然性。郑将军从天而降,义武军毫无防备,直接被打个措手不及。
周福贵、王有良哥俩领着数百锐卒乘夜攀城开了门。
义丰城破。
自打调到步军,倒是没人欺负,但是小周、小王也不免受到步军拖累,每逢大战总没他们啥事。刘家兄弟买卖越做越大,留在骑军的老弟兄们也都风生水起,小哥俩就有点憋闷。步军接连扩编,如今周、王这哥俩也领了一都千人,日日操练不辍,就是捞不着机会表演。前阵子打张存敬,他们跟着老牛,除了押着汴兵降卒到阵前,基本就是一矢未发。
讲真,老郑不想这哥俩冒险,他老弟兄老班底有限,死不起。反正有张万进、周知裕那些新兵蛋子大把么,但这小哥俩立功心切,作为老大哥,郑守义只好成全。还行,守军非常拉跨,倒是没有出险。
甲士们蜂拥而入。
精骑围在城外警戒,避免一切逃人走漏风声。
巷战却颇为激烈。
在营的义武军被迅速斩杀一空不假,但是散居在家中的武夫们却自发组织起来拼命,很有点燕兵入贝州的意思。这帮货在战阵上可以被汴兵一击即溃,但是卢龙兵打进家里,义武兵却不乏悍勇。
毕竟,义武也曾是河朔三镇中的一份子。
牛将军这回总算逮着机会,亲披重甲,手举步槊,领着甲士猛打猛冲。这些年在毅勇军,牛将军发奋图强,深耕练兵之法,甚至研习了一些兵书战策,结合经验教训,所部军将的大阵小阵配合那是相当有些造诣。之前也就是大李不给他机会,老牛相信,那日对上汴兵是他接战,绝不能打成那个样子。
张万进真是个草包,前边降兵接敌,趁汴兵气沮的片刻迅速纵队突击,铁甲步人当先,陌刀手、刀牌手跟进,向里猛冲猛打,嘁哩喀喳,定能撕开一道口子。老郑还就在边上不远,再突骑这么一冲,直接就能给汴兵打崩。
当然,老牛也理解大李和郑二的苦心,只是这就没法说了。
“杀!杀!杀!”
每吼一声,前进一步。
大槊上下纷飞,将零星的抵抗碾碎。
无组织无纪律,无论如何悍勇,也无法对抗一支井然有序的大军。在射日军与毅勇军联合绞杀下,敢于反抗的悍匪逐渐损失殆尽,城内的义武军最终丧失了全部抵抗意志,开始四下逃散,零星的抵抗也逐渐熄灭。
张万进今夜同样很勇,始终带队冲在一线,穿墙过院,奋力厮杀。
义武军已是落水狗,此时不予痛打何待?
郑守义没着急进城。陷阵冲杀他无所畏惧,只是这乱兵丛中还是躲远一点,挨上一刀,中上一箭,实在不值。虽说这鬼天气弓矢无力,但是万一呢,流矢扎到无甲处呢?戳上面门呢?刘守文不就是一矢扎在脸上没的么?尸体老黑看了,绝不是背后冷箭,应该就是命乖。
城门都有防备,但总有心存侥幸的从城头,或者从不知哪里窜出来,想要逃跑。也不管逃人想要去哪,一直守在城外的张顺举、郭靖、王义、武植武大郎,领人四出围捕,卢八则跟着郑哥查漏补缺。
在他们的外围,还有射日都的千余骑。
此战胜负,可说全看消息封锁的成败,一旦定州有防备,基本就完了。
听着城中喧闹渐息,郑守义攥紧的拳头总算能够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