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都是扑买掉,这些田不是无主之物,也不是没有田契。”金濂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这些田产不是无主之物。”
朱祁钰眉头紧锁的说道:“不是无主之物,却挂靠在寺里,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不交纳应交的税赋吗?”
“若是如此,这天下再过个几年,是谁的天下吗?金尚书自己都说了,国将不国。”
问题很严重,朝堂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现状。
金濂颇为无奈,不再言语。
“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如此藏污纳垢,岂不是扰了这清修之地吗?此事金尚书的法子,朕知道最为妥帖,诸公可有好的建议吗?”朱祁钰对于这类事的处理,还是没有多少经验,自然要向下问策。
王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说道:“陛下,此事至天下不再尚佛即可,臣以为此事兵祸在即,若是强动,有伤国体之根基。”
朱祁钰反问道:“国体的根基是什么?朕最近借了一本《帝范》,唐太宗文皇帝说夫,人者国之先。”
“《易》也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
“大学也曰:有人此有土。”
“所以人,才是国家的前提。”
“国者,君之本。国者,域也。域者,居也,人民所聚居。孔子曰: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王尚书,朕问你,朕理解这两句是对圣人之意理解有误吗?还是王尚书以为国体的根基,不是民?”
朱祁钰读的四书五经自然不是很多,他是要做皇帝,自然是要读一些书。
读的也是儒家礼法的圣贤书,可是到了真正用到的时候,却完全不是如此。
王直乃是吏部尚书,文官之首,他告诉朱祁钰,现在妄动,就容易动摇国体的根基。
可见圣贤书里的民和现实里的民,似乎不是一个民,出现了些许的偏差。
胡濙是礼部尚书,他站起来说道:“陛下理解无错。”
朱祁钰换了个姿势,继续追问道:“若是只追查到天下不再尚佛,那这些地呢,他们是怎么挂靠的呢?又是怎么上田变下田减少的税赋呢?”
“朕听闻,各道乃是定额,也就是说,这边少了税赋,就有人需要补上,谁来补?自然要知府、知县们层层摊派而下。”
“有些人明明坐拥千倾良田而不纳赋,有些人明明薄田三分却极尽苛责。”
“王尚书!朕问你!到底是追查会有伤国体之根基,还是不追查有伤国体之根基!”
“石总兵。”
石亨猛地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陛下和出身进士的朝臣们辩经,他是一个字都懒得听,突然点到他的名字,让他有些恍惚的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末将不懂四书五经。”
“当初你在大同府恢复洪武、永乐年间屯耕,是不是不在册,但是按军屯纳赋,最后算是补了大同府的亏空?”朱祁钰自然想到了石亨在大同府恢复了部分洪武年间的军屯。
石亨认真考虑一下说道:“虽然名目上不清楚,但是臣以为算是补了亏空。”
朱祁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对着王直说道:“月有盈缺,西墙少了块砖,就得拆东墙,拆来拆去呢,就把家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