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陈老鬼劫天运乃是欺天瞒地,但是这借命不可能是他做的,我知道他没这本事,灰家的看家本事就是逆天改命,我想知道这事跟您有没有关系。”
“灰家虽然自古以来就会逆天改命,但是这小子的命我们不能改,也不敢改,更不要说替他借命了,给他借命的人另有人在。”
“你是说……”蒋天书还未说完便被老头摆手打断。
“看破别说破,你自己也说过卦不敢算尽,老头子我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我还不想这么早死,灰家有两个禁忌,一禁肮脏邋遢,二禁有借不还,这点我想你清楚得很,今天你问我两件事,这老酒和酱肉就算你还我的。”
说罢,那老头袖子一挥,林场之上火瞬间熄灭了,然后他拿着老酒和剩下的酱肉便走进了棺材里面,地面之上只剩下我和蒋天书,就好像什么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这么久我一句话也没说,回家的路上我再也憋不住了,看着蒋天书问道:“蒋爷爷,刚才那几个人咋这么邪乎,住在棺材里面,还有他们怎么也是吃死人肉,不会也是山精鬼魅吧?”
“闭嘴!山精鬼魅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这是胡黄白柳灰中的灰家,你可知道这胡黄白柳灰是什么?”蒋天书笑着问道。
他讲完之后我才明白,人分三六九等,畜有五门千家,所谓五门便是胡黄白柳灰,胡是狐狸,黄是黄鼠狼,白是刺猬,柳是蛇,灰就是老鼠,而我们今天所见得那个老头就是灰家太爷。
小时候我就听爸妈说过不要玩弄或者残害这些牲畜,否则有灾祸发生,以前我还不相信,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东西不是子虚乌有的,蒋天书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听完之后一阵头皮发麻,这山里的东西我惹不起。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有个村子叫红石岭,村里有个人叫黑子,黑子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在村子里面名声不太好,那年夏天,黑子去山里掏兔子洞的时候掏出了一只母狐狸和两只狐狸幼崽,都知道狐狸狡猾,如果不是因为带着两个幼崽,黑子绝对是抓不到的,他知道狐狸皮值钱,于是便用绳子将母狐狸吊死在了树干上,然后将皮给剥了下来,剩下的两只狐狸幼崽也给弄死了。
等回到村子里的时候他就把事情给村民说了,村民都说他作孽,可是他却不以为然,没想到很快就遭到了报应,那年他正好娶妻生子,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等他第一眼见到孩子的时候,却是发疯似的将两个孩子扔到地上给活活摔死了,他说那孩子的眼睛像狐狸,从那以后他就疯了,老婆也让娘家人给接了回去,没过多久就上吊自杀了,村里人都说那是狐狸回来讨债的,孩子老婆都没了,还要留着他在世上受罪。
“所以说,这山里的东西尽量别惹,都是有灵性的,说不准就会惹祸上身,那灰老太爷你别看他现在像八九十岁的样子,我估摸着他在这山里已经有快千年了,这么多年沧海桑田,他什么没见过,我们跟他一比就是个娃娃。”
“对了蒋爷爷,你有没有发现我那个哑巴姐姐有些古怪,我给你说,其实她会说话,没人的时候她就给我说,只是我爸妈都不相信。”我看着蒋天书说道,此时我心里还确实挺想让蒋天书给我算算哑巴姐姐命,我总感觉她不简单。
啪就是一巴掌,我捂着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蒋天书,我想不明白他为啥反应这么激烈。
“以后少他娘的给我提她,你想死别拉着我!”说完蒋天书头也不回的朝我家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爸妈和哑巴姐姐坐在客厅里面等着我们,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一见我们回来,爸妈立马上来询问,来的路上蒋天书告诉我要怎么给家里说,我就按照他的话给爸妈复述了一遍,只是这哑巴姐姐听后却是一脸不屑的神情,看样子她知道我在撒谎。
“蒋老先生,这时间不早了,我去给您把床铺了,早点休息吧。”我妈看着蒋天书说道。
蒋天书一摆手,说:“不必,你们之前说的那个红衣厉鬼我还没见过,今晚我要去会上一会,你们不要出来,只需我跟他去就行。”说完蒋天书看了我一眼。
我原本以为吃过饭之后就可以休息了,没想到这老头还是要去。
蒋天书背上牛皮袋,腰间绑上那根红色的鞭子便让我跟着出了门,出门之后他带我去村头的水井边,此时水井已经被一块大石头给封死了,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弄下来,蒋天书将葫芦头放入水井中,拉上来之后将水倒入一个小瓶里,我看着有些不解,但也没问什么。
他带着我去了后山的一块荒地,这里常年没人耕种,已经是杂草丛生了,月色倾泻,凉风一吹,这荒草传来沙沙的声音,就好像麦浪一般,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美感,甚至有些瘆人。
“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啊,全胜他娘难道藏在这杂草里面?”说着我朝着那一片杂草看去,我还真害怕这草里突然就钻出一个人头来,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蒋天书白了我一眼没说话,从牛皮袋中拿出了一个铜质的莲花灯,那灯很精致,底座大概手心大小,中间是一个圆盘,四周围了一圈莲花花瓣,向外延伸开来,看上去有年头了。
他将小瓶子中的井水倒入莲花灯中间的圆盘里,然后点燃灯下的一处蜡油,火焰便开始灼烧起来,没过多久圆盘中的水就开始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蒋爷爷,你这是……”
“张全胜之前尸体在水中浸泡过,这水中已经沾染了他的尸气,而全胜他娘的怨气便是由于张全胜,闻到这水中散发的尸气之后,她必然会寻到此处,到时候再将她消灭。”说着蒋天书站起身来,拉着我进了一处杂草中躲藏起来。
荒地之上阴风阵阵,那风声呼啸而过,就好像成千上万只鬼魂发出呜呜的哀嚎声一般,凄惨至极。
我心生寒意,虽说穿的衣服不少,但是也难敌从心里发出的那阵阴寒,正当我想紧紧领口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远处荒地里面传来了阵阵锣鼓和唢呐的声音,那声音好不热闹,就像是有人家里办喜事一般。
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有人家大半夜在荒地里面办喜事的,我刚想探出头去看看,却被蒋天书硬生生给我摁了下去,我看了他一眼,此时他目光紧盯着声音来的方向,好像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多问,只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随后我就看到一顶花轿从杂草里面慢慢浮现出来,除了抬花轿的四个人,这花轿之前还有一个人腰间挂着锣鼓,手中拿着唢呐,只是由于视线不好,所以看不太真切,只能看清楚那五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走起路来不像正常人,好像一跳一跳的。
“五鬼抬轿!你们不是之前说她只是穿了红衣服自杀的吗?”蒋天书一脸惊讶的看着我问道。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问蒙了,赶紧说道:“没错啊,她死的是时候是穿着红衣服死的,就自杀在刚才的那口井里。”
“不可能,这里面绝对有出入,五鬼抬轿除了道法之外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他与鬼王结了姻亲,这鬼王能召唤五鬼,绝非善类。”
说着话那顶轿子已经到了之前放莲花灯的地方,这时候我才真切的看清楚那几个人的样貌,黑色的顶帽,一袭白色长衣上面用大红色写了一个喜字的繁体,鲜艳映眼,这几个人脸上就好像涂抹了白面一样,没有一点血色,白得渗人,双颊两团红色的胭脂,如同鲜血一般。
轿子落下,为首的那个人将唢呐举起,对着天地就是一阵吹,那唢呐声空灵婉转,倒像是哀乐一般,没多久我就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那声音是从花轿里面传出来的,一开始只是小声的抽泣,后来变得撕心裂肺,听者伤心,我都有些动容了。
“别听,这哭声不对劲!”说着蒋天书用手将我的耳朵给捂起来了,我瞬间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刚才的声音确实不对劲,就像一只大手一样抓着我向前,如果不是蒋天书,我想此时我已经走到花轿前面了。
哭声过了一会渐渐弱了下来,花轿倾侧,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女人,一身红色,在众人白色之中,格外显眼。
那女人转身看了一眼,我猛然一惊,这女人竟然是全胜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