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忙道:“皇上让公主过去呢。”
君婼来到田埂上,皇帝拍一拍身旁,说声坐吧,君婼迟疑着,被锦绣摁坐了下去,看着皇帝额头上的汗珠发愣,皇帝唇角一翘:“怎么?公主喜欢耕田?”
君婼摇头:“没耕过,听说宫中有这样的所在,过来逛逛,不想瞧见了热闹。”
锦绣心中大叫一声姑奶奶,怎么能说是看热闹呢,前几年随着宸妃过来,大臣们怎么说的?对了,说是体稼穑之艰难,知民生之疾苦,唉,少嘱咐公主一句话,前功尽弃。
没想到皇帝一笑:“倒是实话,不象那些人,说什么体稼穑之艰难,知民生之疾苦。”
锦绣心中一个激灵,泥雕木塑一般侍立在君婼身后,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与想法。
君婼顺着皇帝手指方向,瞧见观稼殿中紫衣朱衣青衣按班站满了大臣,殿前丹樨上站着两位史官,正拿纸笔记录,铭恩站得稍前,依然是一手巾帕一手水壶,踮着脚尖随时准备冲过来伺候。
果然皇帝招一下手,铭恩即刻冲了过来,皇帝吩咐道:“传旨下去,今日朕所做之事,在场所有大臣回去都要照做,做过后写了体会心得交于朕,若有请人代做者,摘去乌纱帽。”
说着话站起身,君婼也忙忙站起,皇帝瞧她一眼:“可想与朕一起耕田?”
君婼老实摇头,眼看皇帝牵牛向田间走去,追过去唤一声皇上,指着对面的亲蚕宫,殿宇旁桑林环绕,枝头桑叶绽出新绿,陪笑道:“五月后,皇上许妾养蚕吧。”
皇帝一挑眉,亲蚕乃是皇后之责,她心急了?是她身旁有人撺掇?目光扫向她身后的锦绣,锦绣心中一凛,额头冒出细汗来,皇帝的目光刀子一般,令她惊怕不安。
君婼又唤一声皇上:“妾在大昭国就喜爱养蚕,将牠们养得白白的胖胖的,给每一个蚕宝宝取了名字,爱动的叫飞飞,懒得动的叫小赖,小胖,小白,馋嘴,贪睡……”
采月远远听到,看一眼摘星,二人交换着无奈而担忧的眼神,养的时候兴致勃勃,待蚕儿吐丝而亡后,总得心疼悔恨,几日几夜不得安宁。
蚕也有名字?皇帝有些头疼,摆摆手道:“准了。”
君婼喜滋滋福下身去,说一声多谢皇上,皇帝嗯一声牵牛就走,君婼追了上去,举起袖子为皇帝擦拭额头汗珠,皇帝侧脸要躲,君婼另一手扶上他肩头,令他避无可避,任由袖子在脸前轻晃着,飘来清幽的香气。
君婼小心擦拭着说道:“汗液流入眼睛里,眼睛会发辣生疼……”
冷不防皇帝抓住她手,不耐烦甩开说声多事,君婼愣一下,掏出袖中巾帕递了过去,皇帝不接,君婼一伸手为他掖在腰间布带上,小声说道:“农人耕田,也是要擦汗的。”
皇帝抿一下唇牵牛下田,君婼轻吁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扯下巾帕扔到我脸上。
站在亲蚕宫石阶上看了些时候,两个小黄门过来了,说是皇帝让她们回去,后几日不许再过来。
君婼怏怏而走,对看不到播种施肥耿耿于怀,回沉香阁的路上,锦绣沉默不语,君婼唤她一声,抬起头抚着胸口发愣,半晌方道:“可吓死奴婢了。”
君婼细问,却不肯再说,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只管让公主常碰见皇上,至于说什么做什么,全由公主自己把握,若是再自作聪明,便自己掌自己嘴巴。
稳定了心神,笑对君婼道:“皇上准许公主亲蚕,今日不虚此行。”
君婼不解,锦绣笑道:“亲蚕乃是皇后分内之事,皇上既准了,就等同于向宫中宣告,公主就是皇后。”
君婼笑说皇上早就准了,锦绣摇头:“上次只是皇上与公主私下的话,亲蚕则会众所周知。”
果不其然,午后君娘子将于五月亲蚕一事传遍了内宫。
那日内寺所围了庆寿殿,上圣皇太后气头上的时候,礼来辞行,说是宫外设了王府,要出宫去,过一会儿睿也来了,身后跟着蕙太嫔,蕙太嫔说起兰太妃追封为懿和皇后与先帝合葬昭陵,上圣皇太后一口血吐了出来,果真就一病不起。
这些日子刚缓过来,想着设法让郑司赞出宫,联络娘家弟媳,命她携几名一等外命妇进宫探望,只要有人进宫,皇帝圈禁她的消息定会传出宫外,届时再联络皇亲国戚与故旧大臣,弹劾皇帝不孝。
刚打好算盘,就听到君婼要亲蚕的消息,想起当日方允的禀报,说是皇帝与公主在福宁殿眉目传情,难道这宫中就要易主?自己做皇后的时候,处处被宸妃压制,想要反击,怎奈身子病弱,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熬到如今,贵为太后身子也强健,尚未享受几日尊荣,又要被夺去?
咬牙切齿间,郑司赞含笑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