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心中一喜,起身便要告退,皇帝说声等等,看着君婼道:“那个宫女……”
君婼忙说叫做锦绣,皇帝点点头:“让锦绣到福宁殿来,朕想听一听,公主如何直言问之。”
坐在偏殿交握了双手,望一眼屏风后,略略有些紧张,皇帝大概在看书,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在静谧中异常清晰。
锦绣被带进来时,换了干净的衣衫,两手裹了白布,君婼看着她,高挑身材容长脸蛋,爽利可亲的模样,她看到君婼伏身下拜,君婼端了架势说一声免,轻咳一声道:“锦绣,我来问你……”
舔一下唇回头望一眼屏风,翻书之声已停,几乎能想象皇帝侧耳倾听,唇角挂一丝嘲讽的样子,君婼双手握得更紧了些,深吸一口气接着言道:“锦绣,是不是你指使李全推我下水?”
锦绣跪伏在地:“奴婢没有……”
君婼摆摆手:“你在景福殿没有出头之日,便与李全候在金明池等待时机,一旦有宫中贵人经过,李全将其推下水中,你再以恩人之态出现,这样,你就可重见天日。”
锦绣磕一个头道:“君娘子容禀,奴婢做梦也想逃离景福殿,不过奴婢再大胆,也不敢拿宫中各位贵人的性命冒险,奴婢此次助了君娘子,不过是巧合。李全夜半发疯跑出景福殿,奴婢怕他惹事追了出去,他因发疯跑得飞快,奴婢追上时便听到君娘子挣扎与呼救。”
确实是巧合,不过当时锦绣已追上李全,死死揪住他的手臂往回拖,转眼瞧见了水边人的背影,纤细柔美,她认出了君娘子,略一思忖指着她对李全道:“那不是宸娘子吗?害了李全的宸娘子。”
李全看一眼,锦绣推他一把:“还不快去报仇?”
李全冲了过去伸手一推,锦绣听到噗通一声,跑过去喊救命,内寺所卫刚刚经过,想来不会走远。
抬起头看着君婼,秀丽的脸上稚气未脱,身形也纤瘦些,再过两三年,准会出落成不世出的美人,这样的美人,皇上定会宠之爱之,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又磕下头去恳切说道:“奴婢是随遇而安的性情,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一两年能够被放出宫,趁着还不太老,如寻常女子一般嫁人生子,可宸娘子去后,宫中再无人能想起景福殿,奴婢成了活死人,今日既遇着君娘子,还请君娘子收留,只要能离开景福殿,就算进沉香阁做一名粗杂宫女,奴婢也愿意。”
君婼嗯了一声:“请问锦绣何时进的宫?对后宫中可熟悉吗?”
“了若指掌。”锦绣说道,“奴婢八岁进宫,如今二十有一,已是一十三载,宫中一草一木,奴婢闭着眼睛都能认得。”
就听君婼问道:“比之郑司赞,锦绣如何?”
锦绣一笑:“奴婢与郑司赞同是尚仪大人的弟子,都经过尚仪大人悉心调教,六年前,景福殿挑人,挑中了奴婢,是以,奴婢为掌设时,郑司赞才不过是个彤史。”
君婼点点头:“锦绣被困景福殿,尚仪为何没有助你?”
锦绣叹口气:“师傅受人挑唆,对我十分恼恨,是以不闻不问。”
君婼手支了颐,此时已忘了屏风后的人,凝神看着锦绣:“那么,挑唆之人,可是郑司赞?”
锦绣笃定说道:“我与郑司赞情同姐妹,断然不会是她。”
即便是身陷逆境,也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姐妹,对师傅的情感也未曾变过,君婼说一声好,对她招招手:“锦绣过来。”
锦绣起身依言过去,君婼摊开掌心,掌心中一块浅褐色透明糖霜,笑说道:“从此刻起,米掌设是我的人了,这块糖霜是赏给米掌设的。”
锦绣接过去一口吞下,喉间清甜中藏着淡淡的苦涩,君婼笑问道:“滋味可好吗?”
锦绣笑说好,君婼点头:“这是我做的,清心润喉,锦绣喜欢就好。”
锦绣忙说喜欢,君婼看着她,脸上慢慢隐了笑容,正色说道:“米掌设可听说过我擅治香?”
锦绣心中一凛,脸上笑容不改:“皇上特许娘子研制香料,宫中人人皆知。”
君婼瞧着她,压低了声音:“再告诉米掌设一个秘密,本公主不只擅治香,还擅用毒。”
锦绣白了脸喉间呕了一声,忙忙捂了嘴,君婼唇角绽一丝笑意,似嘲讽似悲悯,锦绣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君婼心中偷笑,模仿来的笑容,很有效。依然正色道:“此糖霜中有本公主独门秘制毒药,米掌设每日临睡前,记得跟本公主讨要解药,否则,睡梦中便会魂归天外。”
锦绣磕下头去,颤声说道:“奴婢定拿命效忠公主,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若有二心,便让奴婢终身孤苦,不能嫁人,不能生儿育女……”
锦绣说着话落下泪来,君婼交握了双手,忍着不让她起来,笑说道:“只要锦绣忠心,三年后定放锦绣出宫,这三年中,托家人为你择良婿就是。不过,一旦你有异心,本公主绝不手软。”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君婼端坐的身子微动,薄晕生了双颊,哼,都是这殷朝大内,让本公主变得邪恶了。
吩咐人带锦绣回去养伤,一回头皇帝施施然从屏风后走出,睨着她道:“擅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