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迟钝。”尉宁听见周清梵自责,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安慰她,“我倒觉得你是个感情很细腻的人,他应该也是,但他看起来不如你会表达。”尉宁看人一向很准。虽然跟陆衍行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从仅有的几次相处以及尤杏的描述中,他已经大概可以看出陆衍行的性格。沉闷,敏感,羞于表达,或许是因为常年处在被忽视的环境里,所以他总是默认别人会忽视他。对于周清梵,他大概也是默认周清梵不爱他的。即便周清梵现在开口同他说了她喜欢他,他应该也不会百分之百地相信。这种不信任,表面上看是对她,实际上是对自己。周清梵虽然也话少,但她只是慢热,并不是不擅长表达,她生在一个和睦的家庭,对感情的表达是不会吝啬的,她说自己迟钝,只是因为她缺乏一些恋爱的经验而已。其实和陆衍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辛苦,如果要尉宁客观评价的话,从性格层面看,谈滢这种外放热烈的女人的确更适合陆衍行,周清梵过于内敛,她对于爱情的表达也不会是那么炽热的。可尉宁也清楚地知道,感情世界里没有应不应该,心动也不是人类可控的。所以他才会答应尤杏帮这个忙。“他话比较少。”周清梵切完菜放到盘子,一边拿锅,一边跟尉宁说话,“可能是家庭影响的,我能理解。”尉宁笑笑,“尤杏说他以前对你的态度很差——你恨过他吗?”“有过。”周清梵将平底锅放到燃气灶上,垂眸看着锅底,“我和他有过一个孩子。”尉宁嘴角的笑僵住。尤杏并没有同他提过这件事情,他只知道陆衍行在周清梵的丈夫去世之后逼她和他维持了几年的关系,且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这种关系本身就是在走钢丝了,再多一个孩子……陆衍行怎么想的?周清梵吸了吸鼻子,似乎是猜到了他在疑惑什么,“是被人设计的。”“……谁?”尉宁右眼皮跳了起来。“他妻子。”周清梵想起路微之后,轻笑了一声。尉宁:“……”陆衍行的妻子知道他们的关系,想出来这一招让周清梵离开陆家?那孩子——“孩子最后流掉了,我和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结束的。”再回忆起来那段经历,周清梵的情绪很平稳,没有愤怒也没有恨意,“流产的时候我恨过他,如果不是他纠缠,他老婆就不会盯上我。”“后来为什么不恨了?”尉宁问。“可能是我太容易同情别人了吧。”说到这里,周清梵自嘲地笑了笑,耳边回荡起了陆衍行的那句“收起你的善良”。“你同情他?”尉宁好奇。“我可以理解他做每一件事情的出发点,他生在那样的环境里,发展成这样子是很正常的——虽然我并不觉得他是对的,但我想,换做是我,可能强不到哪里去,所以也没有必要恨他了。”周清梵说完之后又笑了,“嗯,这么一解释,好像更显得我同情心泛滥了。”“NO。”尉宁很认真地听完了周清梵的话,“你是有同理心,同理心和同情心有相似的地方,但不太一样。”“不过,听完你说这些,可以确定的是,”尉宁停顿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开口:“你很懂他,被你喜欢是他的幸运,能量守恒定律,曾经得到的少,未来会得到更多。”——周清梵挺喜欢跟尉宁聊天的。不管是聊陆衍行的事情,还是之前聊其它话题,她都能从尉宁的言辞中学习到很多东西。他的话也会给人一种安定下来的能力。两个人聊着天一做完了一顿饭,之后便一起坐下来吃饭。吃饭的时候,话题已经从陆衍行转移到了别处,有尉宁在场,周清梵永远也不必担心冷场的问题。两人聊着天吃完一顿饭,晚饭结束的时候是八点钟,尉宁要回去备课,没有多待。周清梵亲自送他去了地库,随他一起走到停车位前停了下来。“你开车小心。”周清梵柔声叮嘱了尉宁一句,之后还不忘跟他说:“谢谢你。”“你今晚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了。”又一次听见这两个字,尉宁无奈地笑了,“好了,快回去吧,早点儿休息。”周清梵:“你走了我再上去。”周清梵站在原地,看着尉宁的车驶出地库之后,才缓缓收回视线。她低着头朝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脑袋里还在回味着尉宁今天同她说过的那些话——特别是同情心和同理心的那一段,以前从未有人跟她提过。可能也是因为,她以前也从未跟任何人诉说过她对陆衍行的情愫与心境吧。周清梵正这么想着,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双鞋,身体也被一道阴影笼罩住,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她吓得头皮发麻,猛地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周清梵的表情从惊恐变为诧异,诧异之后,又添了些复杂的情绪。陆衍行安排了人跟踪尉宁,这点尤杏和祝璞玉此前已经同周清梵说过了。所以,陆衍行出现在这里,是收到了消息?“你怎么在这里?”周清梵抚着心口,哑声问了一句。陆衍行没什么表情,掀起眼皮往车库出口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后嘲弄地问她:“这么舍不得?”老实说,他的语气有些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午跟祝璞玉和尤杏聊了那些事情之后莫名增长了自信的缘故——客观来说,陆衍行说话的态度应该和以前没差,但以前,周清梵从来没把“酸”还有“吃醋”和他往一块儿联系过。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本事。现在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上去了。”周清梵想起了尤杏和祝璞玉的叮嘱,并没有停在这里给陆衍行做解释,越过他便要离开。她这个反应彻底激怒了陆衍行。陆衍行一把拽住了周清梵的手腕,将她扯到怀里,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腰。“你做什么,放——”“他不知道背着你和多少女人开过房,你也不怕得病。”陆衍行死死盯着她的眼,“非他不可是么?小孩子都知道长记性,你——”“我说过,你误会了,他不是那种人。”周清梵打断了他,态度有些强硬:“凡事要讲证据,你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