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有商有量,大有视钱财如粪土,贡县低价卖盐的亏空众位盐商一起来填补的豪迈慷慨。
可是成天复还不满意,又问这短缺出来的盐量,若是不用江浙的海盐来填,该如何弥补?
于是岳家商行的伙计们再显神通,在来来回回的查库中,竟然意外发现几个被人遗漏多年的盐库,里面的数量充盈,重新计算以后,绝对不会出现短缺的现象。
最后,成天复一问再问,反复确定了数目和价格没有丝毫问题之后,又立了责任文书,让谢大人和诸位盐官都按了手印,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既然有诸位大人和盐会会长的作书担保,最起码未来一年的盐价,都会很低,就此定价,若再有变动者,这文书上的人都甩脱不掉责任。
官盐低价就意味着私盐几乎无盈利的空间,而来年的盐税税银便也有了保障。
当成天复一身清爽地回到成府的时候,只见知晚半挽着袖子,腰间的围布未解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隔壁绣坊跑过来,紧盯着他的眼睛问:“怎么样?成了吗?”
成天复替她擦拭着汗津津的脸儿,突然有心逗逗她,便面无表情地盯看了她一会:“……被人看出了破绽,穿帮了……”
知晚瞪大眼睛,懊丧地一捶拳,忍不住原地来回踱步,紧声恼道:“我早该猜到会这样…前几天真不应该被你勾搭得去下棋绘画,消磨着光阴玩耍,若再抓紧些时间,一定能多提炼出几袋子来……他们是不是发现其余的袋子里都是白沙子了?”
海盐能大批量的细细精制?简直是痴人说梦!大西王朝上下哪里有这么高妙的技艺?
这次不过是她跟表哥反复商量之后,定下的“移花接木”之策罢了。
仗着自己修习的炼药蒸馏技艺,知晚发现若是将海盐反复清洗,再经过特殊的技艺熬煮,只要肯下功夫,反复清洗提纯,也能提出莹白的海盐。
而且再配以豆粕酸水综合涩味,反复炼制,竟然能得出一把不逊于井盐的海盐。
只是这法子太过精细繁复,制造起来的工时成本大大不如普通的井盐。
但是当成天复品尝过她用腌菜的粗海盐炼制的细海盐之后,便说有这个足矣,完全能震慑住贡县盐行的那帮老孙子们!
只不过想要提纯炼制,便需要足够多的海盐,若是异地炼制,只怕被岳家的爪牙摸上来。
所以知晚干脆对外宣称要开绣房,其实则是支起炉子炼制海盐。而吴父子则将海盐原料用水溶开,用盐水把布料浸湿,让盐分含在布料里,堂而皇之地由着成天复派来的官兵运送入城。
就这样,知晚带着丫鬟侍卫们没日没夜地精炼了几袋子的细海盐后,再由着吴家父子混入装满白沙的袋子里,一路张扬地再运送回来。
而经过成天复的巧妙安排,那个前来刺探的岳家爪牙,好巧不巧地正站在了装了真海盐的车旁,便偷走了一把海盐。
岳魁虽然老谋深算,但是那一把海盐的味道实在太鲜美了,足以让他担心会撼动贡县的井盐。
人在利益面前,都会有失去分寸的时候。
如此贪财敛财之辈,若是动了他的根本岂不慌张?再加上先前在街上的那一颗飞甩而来的人头已经让他对成天复的能力忌惮三分。
成天复特意选在盐行定价之前,让岳老贼先窥得先机,在极短的时间乱了心神,无暇辨析细海盐一事的真假,终于让姓岳的老狐狸在谈判盐价的时候短了底气,宁可自掏腰包补贴了这段时间囤积盐价的损失,降低井盐的价格,也要阻止江浙海盐涌入盐市。
这番操作可谓环环相扣,错漏一处环节都不成。
毕竟压根没有能大批量生产的精细海盐,不过是一场敲山震虎,移花接木的戏法罢了。
所以今日表哥出门后,知晚就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结果,脑海里臆想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意外。
成天复被她碎碎念的样子逗笑了,一把扯住了这个转地陀螺,轻轻勾着嘴角道:“我表妹的计策算无遗漏,怎么可能被那帮蠢材看出破绽?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盐价已经打下来了。”
知晚看着成天复轻松的表情,笃定了他这次说得是真的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复又轻轻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脯:“这般吓我,表哥你变得越发坏了!”
成天复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道:“若是全坏透了,你就不要了?”
在这贡县的小院子里,跟京城盛府的氛围完全不同,少了长辈嬷嬷在一旁环视,年轻的男女相处起来,很容易将礼教一类全然抛在脑后。
反正把门一关,成天复便卸下了七品知县的官威,自要随着心意抱住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