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在这碧幻宫住了十年,但却从未苦过自己。她并不比旁人能吃苦,因而极少走出自己的院子招人厌。她其实很怕痛,这大半个月来所承受的那些,远远超过了她过去十五年所遭受的皮肉之痛的总和。
只是为了活命,再痛也只能忍着了。
现在,躲在了这密道当中,她觉得自己可以不必忍了,再也不必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了——痛而不能表达,简直没人性。
少女坐在一块石板上,一面嘶嘶吸气,一面艰难摸索出药粉抹在伤处,每一个动作都细心而又艰难。不一会儿她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她闭着眼睛缓了缓,就又接着给重新上过药的两只手腕缠上纱布。
因为两只腕骨都受了伤,她就主要靠牙齿来帮衬着缠绕和打结。
弄完两只手腕,她又看了看自己那两只还未痊愈的手臂,不过她又看了看手腕,就遗憾地摇了摇头。
密道入口处是一个还算宽敞的洞穴,细长的走向,顶上规则地嵌着夜明珠,将洞中的布置以及构造都照得一清二楚。虽说华灵采如今已不必担心夜不能视物,但她潜意识里还是不喜欢黑漆漆的地方,这里亮如白昼,因而面前这长长的密道并没有令她反感。
她四处看了看,很快便察知到前面有一处小水潭。她这大半个月都没有沾水沐浴过,这时候立即激动得跳起来,飞快地往那小潭冲去。
不过因为手腕不能使力,她最终只能踢掉了鞋袜坐在石阶上洗了个脚。
水潭旁边有个石台,华灵采瞧着那里还算平整,又正好够她躺倒,就使了个除尘诀,躺在上面。
玉启很快就会察知到她逃了,到时候必定会亲自来找。
而她身上的新伤旧创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现在莽莽撞撞地就从这里出去,即便有幸不被捉住,只怕也是险象环生。因此,她决定在这里把伤养得差不多好些了再出去。
躺了一会儿,她又起身往密道的深处行去。
越往里走,越是开阔。里头还有几个布置整洁舒适的小洞穴,都是分别列在密道两旁的岔道内。华灵采将每一个洞穴都看了一回,发现其中有个洞穴明显是新近有被住过的。
那个洞穴里搁着一套男式的衣袍,细看去,那上面的花式纹路都有些熟悉。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到,这一套衣袍正是那时候她意外救过的蟒妖所穿着过的。这种衣袍无论是样式还是质地,都与碧幻宫中那些妖们的很不一样。
可以明显看出来,那只蟒妖身份尊贵,绝不是碧幻宫中寻常弟子所能比的。
“他最近有来过?”华灵采自语道。她随即伸手触上那衣袍,下一瞬,衣袍上的华美纹路全都消失不见,眨眼就变成了一张蟒皮。
准确来说,是一张蛇蜕。
蛇类妖并不会如普通的蛇类那般到了一年的具体时令就会蜕皮,他们只会在伤重之时通过蜕皮来获得新生。但这种新生却是以损失修为作为代价,所要愈合的伤越重,其所损失的修为就越多……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连智商都倒退了回去。
一般的情况下,蛇妖不会主动蜕皮。可见那位蟒妖当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华灵采又好奇地四处探看了一会儿,便从另一个储了不少新鲜动物肉的洞穴里弄了些肉出来,美美的烤着吃了个大饱。
她自身就是个好火种,隔个几日喷出一团火焰来烤烤肉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于是,华灵采在这里边一待就待了一月有余。
密道当中无日月,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伤都好得差不多。知道自己待了一月有余,这还是她从熙恒那里听说的。
密道之外,满眼皆是荒山野岭,原本她以为养好了伤从密道出来,至多也要隔个好几天才会被人察知到行踪,却没料想到只两天不到的功夫就被堵住了。
堵她的这人就是熙恒。
她在密道当中养伤的时候,除了偶尔从修炼当中缓过神来,去小潭里沐浴一番,还从未再在别的方面费功夫。因而她这时候的警觉度以及敏捷度又较之进密道之前高了不少。
当感知到熙恒的到来时,她匆忙躲了一路,结果累得几乎软瘫在地上却还是没逃过被追上的命运。
那一刻她简直要崩溃。
熙恒却气势汹汹地把软瘫成一团的她轻轻松松地拎在手里,整个儿就像拎着一只不听话的宠物一般,一路没有停歇,径直拎着她去了一个繁华的市镇。
这一路就花了三个多时辰,华灵采刚开始还勉强有些气力抵御疾驰所带来的罡风,一个时辰之后彻底透支了气力,被罡风刮得遍体生痛,最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即便是晕死过去,那刀割般的痛还是没有停歇,只是身体的麻木感渐增,到后面她已彻底麻木到没了知觉,才听到熙恒冷冰冰地说了些什么,“……藏了一月有余……这点能耐也没有……”
华灵采也没昏迷很久。那猛烈的罡风终于停了下来的时候,她就渐渐醒转了,只不过她不想睁开眼来。
虽然熙恒在停下疾驰的时候已改拎为搂了并且还贴着她后背传导了一些灵力给她,但这并不表示她就可以立即跳离了去……注定挣不脱,就还是别浪费表情好了。
青天大白日的,观众又多,闹起来也是没有底气。既然他又不打算杀她,那就且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吧。
华灵采打定主意继续昏迷着,暗地里却仔细感知着熙恒行走的方向,知道他是径直走上了一家客栈的二楼。
“熙恒上仙,您回来了!”一个激动得有些颤抖的男声传来。
华灵采撑开眼皮看了一眼,就望见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子立在斜前方,一把黑黝黝的大刀被他背在后背上,显得十分突兀。
这男子随即就看到了华灵采,一张秀气的脸庞立即就因为激动而红润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个,这个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