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跟他说,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在数学上,任何疑题都有答案,任何现象都有迹可循,所有的事总有一天都能被完美计算,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认为。直到我认识了你,我才明白感情是不能被衡量、被解释的,它没有源头和规律,是身不由己的。我是在某一个瞬间、因为某一个原因而突然喜欢上你了吗?我觉得不是的,是所有的时刻和所有的你,都让我心动。你在我心里,什么都好,连你那些臭脾气,我也很喜欢。”
“嗯,”夏六一轻声说,“我也喜欢你,你的所有都喜欢。”
“……”
“笑什么?”
“你突然这么肉麻我不习惯……”
“喂,许你肉麻不许我肉麻?你还把这个肉麻话对着阿爸讲!”
“别摸,别摸,痒,哈哈哈……”
两人笑闹了一阵,夏六一不敢折腾何初三,捏了他耳垂一会儿之后就停了手,搂着他在他后颈上轻轻地啃了一口。“那阿爸呢?他听了以后怎么说?”
“咳,他说:‘我辛辛苦苦送你去读书,就是为了把看上一个鬼东西这件蠢事说得这么好听么?’”
“……”
“你别介意,他开玩笑的,”何初三笑道,“阿爸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他一直都关心你的,背着你都叫你‘蛀牙仔’,时不时会问我‘蛀牙仔最近怎样了’,他只是……只是对你混黑道这件事很惋惜。”
夏六一很没脸见人地将脑袋埋在他颈后,他其实每次见面也感受得到何阿爸对他长辈一般关怀地敲敲打打——虽然那每每令他牙酸到落荒而逃。
“然后呢?”他闷闷地说。
“然后阿爸问我: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幸福吗?他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
夏六一更没有脸面抬起头来,如果当时他在场,他只能将脸糊在地上向何阿爸道歉——他给过何初三怎样的生活呢?他任性又暴躁,明明比何初三年长却一直被何初三照料和包容着,时不时就肆意妄为地去冒险、受伤、让何初三为他担惊受怕,甚至还一意孤行不顾一切地复仇,将何初三害到了现在的地步。他对不起何阿爸,他是王八蛋中的王八蛋。
何初三察觉到了他的歉疚与自责,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修长的手指,与他十指交叉着,道,“我跟阿爸说:他确实很不会过日子,他煮个面都会烧厨房,生病还要抽烟喝酒,性子又犟,一开始无论什么事争论起来都会朝我发脾气,他只知道江湖义气,不懂得是非道德,所以不懂得走正道、做良人……”
夏六一窘得老脸通红,默默地想抽开手,却被何初三用力攥住,耳朵里听得何初三说,“但是,他受到别人对他的一点好,就要十倍地还回去,得到帮助与关怀,就不惜拿自己整条命去回报。他对他手下的兄弟姐妹都十分照顾,没有一点私心,大家都敬佩他,都喜欢他。他会不假思索地扑到跌落的房梁下救我,会在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将我挡在自己身后,会为了我空手接刀刃,甚至废了自己一只手。他纵容我喜欢他、接近他,一点一点地接受我的求爱。他为了跟我接吻,每天都好好刷牙,为了我戒烟戒酒,也戒掉自己的坏脾气,带我去看电影、吃大餐、去海边、去山里,明明一点都不懂浪漫,却还是放烟花给我看……’”
何初三说着,将他温热的手掌贴在了自己冰凉的面上,“他并不懂得珍惜他自己,但却一直非常珍惜我。他愿意为了我改变他自己,学着被爱,学着爱人。我跟他在一起,非常幸福。”
“好了,好了,”夏六一抬起头道,他的脸与耳朵都烫得仿佛要燃烧,“我,我哪有你说的这么,这么……”他羞到说不下去,又鸵鸟一般地将脸埋了下去,小声地说,“我,我真的很爱你,我以后会让你幸福的。”
何初三抿着嘴笑,“我现在就很幸福呀。”
“那,那阿爸听了又怎么说?”
“他同意了,让我们俩先这么过一阵子再看看。”
夏六一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就我这么个鬼东西、就何影帝这段八点档肥皂剧里的肉麻话,他也能同意?他老人家脑子被门夹?
他心知何阿爸不会答应得这样简单,何初三也许隐藏了一些激烈又残酷的争论,也心知自己欠何阿爸一个亲口的解释与道歉。他又喜悦又歉疚地将脸埋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地发出了声音,“阿三。”
“嗯?”
“下次去见阿爸,带上我。”
何初三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