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兄长说是多虑,周绰心中还是颇多疑惑,十分不安,他追问着周绎,问父亲周道昭为何非要送这些东西去高阳。
周绎本不想说,可被周绰缠不过,便把心中的猜测说了。
“此举首先并不在我,之所以借了我的名头,是因为父亲非要如此做不可,否则既递不进高阳王宫,更送不到临水东宫里去。
“只有说是我寻来的,令阳楌等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会帮忙传递。或许高阳几人还会感慨于我的一片情深,想办法帮忙遮掩。只是无论如何遮掩,一旦由筱儿带走,便是祸患。
“筱儿若将东西带走,无非两个结果:其一,她把这箱子东西送进东宫,交到筠儿手里;其二,因怕惹祸端筱儿自己留了,亦或半路丢了。
“然而父亲既如此费心,必定留了后手,待时机一到,自会有人跳出来作证,甚至把东西翻出来给天下人瞧,说高阳大王主与人有私情,二王主又不知检点,帮忙递送以解相思。
“届时自然有人响应,舆人之论便如诽谤之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两个被奉为‘天女’的高阳王主再不受爱戴,燕国江山也要再动摇一些。”
听完周绎的话,周绰缓缓点头,蓦地又摇起头来,又再问道:
“兄长所言还是有不合情理之处。父亲那般重视兄长,为何还要设下此局?万一事发,岂不连累了兄长也不能做人?”
周绎轻笑道:
“因此我才说,此举‘首先’并不在我,而在于旁人。”
“既是假托了兄长的名义,如何保证兄长不受连累?”周绰疑惑不解。
周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色又冷了三分,低声道:
“父亲不过是要把东西送过去,至于阳楌、阳筱,或是其他什么感念于我痴心的人,自然不会出卖于我。等到了时机,怕要你我的那位长兄承担这个骂名了。
“只需找人散播出去,说魏国世子思恋燕国太子妃,少时一见倾心,不能或忘,还托了人送礼即可,高阳众人自然不好辩解——说是长兄单相思,总比说与我有私情要好得多。
“到那时,高阳国上上下下怕都要为天下不齿,筠儿即便没收下礼物,名声也势必为人所累,自然得不到什么好处。魏国再适时地把世子送去临水赔罪,甚至干脆做个质子,也就罢了。
“咱们那个兄长如今就唯唯诺诺,到时他也必不敢多说些什么。倘使他被逼得急了,做出些玉石俱焚的事,在临水还不忘咬我不放,既无佐证当也无妨。”
周绰眉头紧锁,他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听懂了,但心中仍存了一丝疑惑,总觉得父亲如此费事,当不至于只是算计了东宫与长兄。
周绎盯着周绰的脸,生怕周绰追问下去。
他确实有话瞒着周绰。
方才他说此举“首先”不在于他,却没说此举意不在他。因为周道昭最终想要的,还是稳稳地控制他周绎。
若周绎能听话倒还罢了,假如有一天周绎不服管束,只需要借着这事,以阳筠的名声和性命为筹,就能让周绎屈从。
再或者,待天下大定,周道昭要为稳固皇权清除障碍时,若周绎要护着什么人,使得父子因此翻了脸,将今日这事抛出去,即使只是捕风捉影,也足以让周绎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