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生侃侃而谈,另外两个人侧耳倾听。不过听的方式不一样,一个一边听,一边想着。另一个一边听,一边看着第一个人的神情。
大佬听完了,却不予表态。
他建国前出生,经历过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风风雨雨,又亲身体会过全民疯狂的可怕,这些人生经历,早让他变成了一个敏于事而慎于言的人了。
马文生却从大佬的沉默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大佬显然是赞成他的观点的。
大佬示意马文生坐下说话,他问起了津县的事。
一个县交到一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手上,省内一号大佬自然关心。
“津县那里,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省内一号大佬问道。
马文生把曹文雪出逃的事汇报了,并说她与县内多起贪腐案有关。跟着他又简要地汇报了轴承厂改制后,工人到了退休年龄,却没有及时地拿到工资的事。跟着他说到县里先把企业改制出售给个人管大钱,接着又回购了回来,一卖一买,亏的都是财政上的钱。
“我最想做的事,是怎么样在近期找到津县经济腾飞的办法来。招商引资是条路。撤乡并镇后,现在全县还有十个乡镇,没有特色产业,农业基础薄弱。我想以苗木花卉为主打特色农业,带领全县人民先脱贫。当然,还有一些矿产资源和茶树,也可以作为辅助,”马文生汇报道。
省内一号大佬听到这里,微微颔首。“马文生同志,对于贪腐案,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抓到底。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过于冒进。一切以稳定为主。对于发展问题,要放在做事的首要日程上。如果有困难,可以向市里,以至省里来汇报。”
听到省内一号大佬作指示了,马文生急忙又站起身来。
省内一号大佬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郎良向马文生使了个眼色,马文生躬身说道:“首长的指示,马文生会牢记心头。一切工作以发展为第一要务,真正地让百姓富起来。”他说到这里,便准备告辞离开了。
省内一号大佬却又问了一个问题,“轴承厂原来的工人吃饭问题,你们县委有什么思路吗?”下岗工人,早已是普及全国的棘手问题。朗西省,也不断被省城的改制企业工人围堵。省内一号大佬和二号大佬头都大了。
省里对下岗工人只能出政策,具体办法,却是谁的孩子谁抱走。省里总不能拿钱来买安吧。这个钱也不能出,一出,只会让本已尖锐的矛盾更加激化。
马文生对于轴承厂工人有过承诺,那就是20天内解决遗留问题。他出门前,已经有了具体的思路,现在交给张志良实施去了。
“首长,轴承厂下岗工人问题,说到底就是谋生问题。我出来前,向下岗工人做过承诺,在20天内解决他们的饭碗问题。一是针对已经退休的老工人,他们为企业也是为国家累了一辈子,县里要及时解决他们的退休工资,划定标准,核定好了之后,立即发放。让他们老有所养;二是即将退休的工人,和40岁以上的女工人,县里也将他们纳入前一个类型,不过退休工资的发放,则要等到他们达到年龄之后。在目前这个时间,县里准备开辟小的集贸市场,让他们上街做些生意买卖,养家糊口;三是加强对年轻工人的教育,让他们理解国家的大政方针,理解县里的难处。针对他们的工作年限,劳动与社会保障部门将根据劳动法规,进行一定数量的补偿。县委县政府不同于企业,不能全部拿钱来解决问题,只能先安抚工人的情绪,分门别类地逐步解决他们的问题,”马文生答道。
省内一号大佬听着听着,眼睛渐渐地亮了。他赞许地夸了一句马文生,“文生同志,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这个同志啊,不错。这样,等你从霓虹国回来,我们再好好聊一聊吧。”
马文生恭敬地退了出去。
省内一号大佬让郎良把他送到了门口。
马文生出门时,郎良告诉他,说这是首长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的礼遇了。说到这话时,郎良有些自矜。
马文生心里觉得好笑,也不说出来,只是向郎良道别,并邀请他有机会到津县指导工作。
马文生深谙人情世故,这一点让郎良也很佩服。刚才马文生和省内一号大佬的一番谈话,郎良也听在耳朵里。他跟省内一号大佬已有五年,对省内一号大佬的脾性也摸了个差不多。如今省内一号大佬对马文生显然开始器重,郎良自然也不再托大,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马文生走后,省内一号大佬还在思索着刚才马文生谈的处置下岗工人的方案。这一种方案不错,只是西部地区,解决退休工人的工资问题,完全需要县财政来拿钱。
津县财政有那么多钱吗?这个方案要是真能成功,他倒是想亲自到津县去看一看。如果津县这个贫困县能解决下岗工人问题,那马文生的方案完全可以推到全省。
省内一号大佬对马文生越来越有兴趣。他甚至因为马文生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思路而隐隐兴奋起来。
马文生下了楼,正要从宾馆大门出去,迎面遇到了谢副书记的秘书郭安英。郭安英穿着件紫红的衬衫,很是惹眼。
马文生见到她,立即微笑着迎了上去,叫了声“首长好。”
郭安英已经看到了马文生,她高傲地抬着头,听到马文生的称呼,她也不纠正,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马文生同志在这边有熟人?”
郭安英这个态度着实让马文生气恼。人说官越大越亲民,可那些大官的身边人呢?却是一个比一个架子大。因此就算大官亲民又能如何?普通人不也一样难睹真容,更别说能和大领导交谈几句话了。
马文生正要回答说是啊。可郭安英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马文生只好将那句是啊生生地吞到了肚子里去了。
他来到街上,此时早已是华灯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