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往榻上看去,只见谢经已然醒来。卿尘注视他片刻,淡淡道:“谢兄,你瞒得我好苦。那日一见面便故意诓我进四面楼,设法让我留在此处,你明明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却故作不知,今晚又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谢经在素娘的扶持下靠在榻前,对她道:“文清……”
卿尘打断他道:“既然心知肚明,何必再做掩饰?不管你为何与我结交,我凤卿尘曾经当你是朋友。”
谢经神情微微一动,道:“好,卿尘,与你为友是我谢经生平一大幸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定是生气,虽说一切都是奉命行事,但之前种种是我隐瞒在先,我先给你赔个不是。”说话间自榻上吃力地起身,便要对她赔礼。
卿尘上前止住他:“你这是干什么?不要乱动。”她轻吐了口气,问道,“气归气,但这么久相交,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朋友,所以你必有理由。那么你们奉谁的命,行什么事,又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针对凌王?”她目光自谢经那里掠到素娘和冥魇脸上,不知为何他们三人像是对她有些敬畏,竟都将眼睛避开。
过了会儿,还是谢经道:“你所问的问题我不能做主回答,有些不能说,有些我也不十分清楚。”
卿尘眸光轻锐,依旧看着面前三人:“那么找能做主的人来,今天我必定要个答案。”
谢经沉吟了一下,对素娘道:“去请冥玄护剑使,同时传令下去,防范碧血阁。”
素娘看了看卿尘,快步出去。谢经和冥魇都沉默不语,屋中一时安静下来,气氛便显得略微尴尬。
卿尘立在榻前,突然皱眉对谢经道:“冥玄护剑使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
她说完眼梢微挑,咄咄相视。谢经和冥魇同时一愣,谢经苦笑道:“啖其肉,食其骨,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怨气吧?”
却听卿尘又道:“说实话,我的确很想待会儿把他炖了给谢兄补补身子。他派你刺杀凌王,难道不知这分明是去送死?”
气氛微微一松,谢经知道她言语中实际上是在维护自己,笑了笑道:“我们兄妹自小在冥衣楼长大,此生此身都是冥衣楼之人,若有需要百死莫辞,这种任务不算什么。”
卿尘道:“刺杀皇子,无论成功与否,将置四面楼于何地?你、冥魇、素娘,楼中的这些女子,甚至天舞醉坊,岂非统统都要陪葬?”
谢经略一思索,道:“事情原委冥玄护剑使会向你解释清楚,不过说明白了我可能便喝不到补汤了。”
此时连冥魇都莞尔,卿尘更是忍不住抿嘴一笑。谢经看了看她,道:“笑了便好,没想到你沉下脸来还真骇人。”
卿尘眉梢轻掠,道:“你该知道今晚之事有多严重,不弄清原因,我可没有说笑的心情。”
谢经道:“我只能告诉你,对于冥衣楼这样的组织,刺杀不过是受人委托,还能有什么原因?”
卿尘道:“是何人如此针对凌王?”
谢经摇头道:“委托人的身份绝不能透露,这是规矩。”
卿尘唇角微抿,方要再问,忽听身后有人道:“此事凤姑娘不妨猜一猜,其实并不难。”
说话间,素娘和一位老者进来室中。那老者以黑巾遮面,看不到容颜,气度深藏如山渊空谷,平和冲淡,抬眼时目光如若实质般落到卿尘脸上,拱手道:“冥衣楼天枢宫护剑使冥玄,见过凤姑娘。”
卿尘道:“久仰。”心中只觉得这人眼神语气十分熟悉,但一时又摸不着头绪,便问道:“听方才的话,冥衣楼莫非并不打算替事主保密?”
冥玄摇头道:“规矩不可破,但凤姑娘却与他人不同。更何况,若是姑娘自己猜到何人以黄金五万两的价钱要凌王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黄金五万两,好大的价钱!卿尘暗自一凛,脱口道:“是天朝皇族之人?”
冥玄笑道:“中原皇族间虽有争斗,但尚未到这等地步,恐怕还没有人这么想要凌王的命。”
卿尘垂眸,一时静而不语,稍后说了简单的几个字:“突厥王族。”
冥玄眼底掠过一丝赞许的笑意,卿尘心领神会。能出得起如此价钱的人,非富即贵,而对于突厥一族,莫说五万两,即便是十万两黄金能买凌王的命或许都肯。要知凌王自十五岁领兵以来,先后数次大败突厥东西两部,令其失却漠南漠北数千里疆土,葬送兵将无数,其中还包括东突厥始罗可汗的胞弟戈利王爷。突厥一族对其可谓畏似鬼魅,恨入骨髓,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想看到凌王死。
思及此处,她不由轻声道:“阴谋诡计,难成大器,难怪次次败给凌王。”
冥玄显然早知她与夜天凌颇有渊源,在旁负手含笑道:“凤姑娘似乎和凌王十分相熟。”
卿尘道:“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便凭这两点,此事我不能坐视不理。冥衣楼受了这委托,可否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