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东雨是从父亲口中得知容泽要出游的消息,接着天启帝昭告天下,太子仁德,出游四洲历练,师从云居真人,她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不喜不悲,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和母亲也没有以前进宫的那样频繁,只是托赵澈李默给容泽捎了一封书信,让容泽不必挂念,也不必遣人送东西来戚府。一封信看的容泽百抓挠心,以为阿拙妹妹生气了,当日傍晚就策马来戚府,戚东雨又好气又好笑:“容泽,我是真的没有生气,我不是那样耍小性子的女孩,你虫子也不抓了,也不和我们出去玩闹了,姨母和外祖父都病倒了,我虽然不全懂,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你是未来储君,自然不能和我们一直玩闹。放心吧,不用为了我的小事分心。”
容泽小心翼翼地看着戚东雨脸色,再三确定似乎真的不像生气了,“那我要走了,你就不难过?”
戚东雨笑了笑:“是有一些难过,但你一定有非走不可的原因,只要你会回来,就一切都会好的。”
容泽用力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戚东雨的头:“好,我一定尽早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只有我能欺负你知道吗?”
戚东雨笑了笑:“知道了,我现在可是赐百户的县主,谁能欺负我!天色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赶紧回去吧”
“你的手还要勤加练习,不能懈怠,我看你的右手掌已经有起色了”
“知道了,什么时候太子殿下比常嬷嬷还要唠叨了,赶紧上马吧。”
容泽翻身上马:“那过几日我出城,你来送我。”
戚东雨头一侧,发髻扬起:“好,我一定来。”
戚东雨觉得父亲母亲这几天有些奇怪,以往父亲很少来院子里,自从戚东雨救了太子,受了封赏,他倒时不时来看看,和母亲也算是相敬如宾。父亲半月一个月的来母亲房里坐坐,母亲也好茶好饭的招待。然而这最近半个月,父亲居然来了院里四五次,但每次都把下人和自己支开,但又似乎和娘不欢而散,最后总是戚成义拂袖而去,娘又像从前那样在窗前抹眼泪。
明日就是容泽出城的日子,戚东雨早早的出府给他买了些小巧方便的东西带着,自己的月钱并不多,一口气把好几年的积蓄拿了出来给了城东的兵器铺打了一个小巧的弹弓。戚东雨有些送人礼物的雀跃,虽然知道容泽比这精贵多少的东西都见过,都懒得用,但是这是自己送他的第一件礼物还是离别礼物,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将将的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戚府,还没有跨入母亲的院门,就隐约听见戚成义和母亲的争吵声。什么不仁不义,对得起对不起的,接着就听见父亲摔门而去,看见戚东雨站在门外,戚成义一愣,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屋里一片狼藉,母亲隐忍,父亲阴郁,两人都不是会大打出手的人,而看着这光景,母亲发髻凌乱,面上似乎有淡淡的掌印,玉器瓷器碎了一地。常嬷嬷进来一时也慌了手脚,戚东雨回过神来,正色道:“常嬷嬷,主母受辱,不可以让他人看了笑话,去把秋菊冬梅叫进来,我们四个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别的下人不许靠近,凡是打听嚼舌根的,以主母之名立刻发卖了。”
常嬷嬷赶紧应下,传了令,下人们好奇但不敢多事。秋菊冬梅进来,四人默默地打扫屋子,不敢发出多余的响动。上官熙坐在原处,泪流满面,一动不动,眼里更无神采,一片死寂。待一切都收拾完毕,戚东雨走到母亲面前,捋了捋母亲的鬓角,柔声说,“娘,晚膳做您最爱的冬瓜玉米汤,还有青椒小肉片可好?”
上官熙这才把目光聚焦到女儿脸上,握起女儿的手,泪流的更多了,“好。”
用完晚膳,看母亲的情绪平复了许多,戚东雨给母亲松了发髻梳了头发,伺候了洗漱,才回到自己房中,吹灯睡下。这一夜睡得有些不安稳,累了一日却噩梦连连,一会是元宵灯会的灯笼都变成了利剑刺过来,一会是收到的礼物里跳出那丹秋黄,一会是母亲含泪的面孔,披头散发。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不如早点穿戴好去城门外给容泽道别吧。正要唤冬梅伺候洗漱,常嬷嬷一把推开门,哭着疾步到床前,“姑娘,不好了,夫人投湖了!”
戚东雨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许自己没有睡醒吧,又觉得自己早就醒了,那披头散发的母亲是在和自己道别吗?也顾不上梳洗穿鞋子,奔跑到后院池塘。天微亮,后院却围了不少下人。远远的人群中央,戚东雨看见父亲的发冠,硕大的鸽子血无比刺眼,扒开人群,母亲还穿着昨日就寝时自己给她换的寝衣,自己为了逗母亲开心,向秋菊新学了发髻样式,前额的碎发都归冗扎好,此时刚好露出母亲苍白发紫的面容。
“启禀老爷,打更的家丁卯时经过听见动静,以为进了贼,过来一看原来夫人投湖了,废了半天劲,但还是没来得及。”
戚成义面露悲恸之色,对着戚东雨说:“东雨,定是爹昨日话说重了,你母亲一时想不开,都是父亲的错。”说完,老泪纵横。
戚东雨冷冷地看着父亲,说道:“可向京兆尹报案了,家里出来人命,总要仵作来看看吧。”
“为父知道你失去母亲,一时难以接受,只是你看看你母亲给你留下的信,就知道了。”
“你母亲一生好强,为了你母亲和戚府的名声,家丑还是不外扬的好啊。”说毕,戚成义又抹了一把泪。
戚东雨接过信,母亲娟秀的字迹印入眼帘,“阿拙,珍重,勿念。”
就这短短的六个字,竟然是母亲给自己最后的挂念。戚东雨再也忍不住,跪在母亲身侧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