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义身形微微一震,迟疑了一下,却道:“那些百姓也是因为粮草被我们强行收走,饿的实在活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想逃到城外去讨活路,想来也情有可愿,义以为他们罪不致死,大公子不妨饶他们一条小命吧。”
此前袁谭为了保障军中口粮,早在一月之前,就派士卒闯入百姓家中,强行将百姓所藏的口粮统统都收走,实行统一分配。
而今到了这个地步,袁谭却食言,只给军队发口粮,对百姓不闻不问。
断了粮草的百姓,为了活下去,把树皮等能吃的一切,都吃了个干净,在逼不得已之下,才选择了冒险越城而逃。
“鞠将军言之有理,几个小百姓而已,杀了他们也没什么意义。”许攸也从旁劝道。
“胡说!”袁谭却一拍案几,沉声道:“今天我若不杀他们,就等于在纵容他们越城而逃,今天百姓能逃,明天士卒们就会效仿,我就是要杀了他们来震慑军心!”
鞠义沉默了,他也知道,袁谭说的有道理,沉默了片刻,叹息着转身而去。
许攸也只能暗自叹息,一脸的无可奈何。
鞠义退去,袁谭吐了口恶气,胃口却已全无,烦躁之下,猛的将案上的酒肉,统统都掀在了地上。
……
围城进入第六个月。
袁谭虽然采取了铁血政策,对敢于逃亡者,无论百姓士卒,统统都格杀勿论。
然而,在求生意志的催动下,还是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冒险逃亡。
大多数的逃亡者,自然是被袁军抓到,处以极刑,但仍有少部分侥幸逃出,逃至了梁军围营。
对于这些幸运的出逃者,陶商下令好吃好喝的救济了他们,并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了黎阳城内所处的困境。
当陶商和他们的文武部下们得知,袁谭抢尽百姓口粮,却又不许他们逃亡,城中百姓已被逼到易子相食的地步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个道理,熟知历史的陶商,自然清楚。
他更清楚,在天下一统的过程,有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势必要成为无辜的牺牲者,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这位袁大公子,能力平庸,心肠倒是够硬,他这是打算让一城的百姓,都为他陪葬呢。”张良摇头叹息道。
“没想到这袁谭如此心狠,夫君,那些百姓好可怜,你就救救他们吧。”糜贞心肠柔弱,听到这等惨事,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陶商抚了抚她的手,却只能摇头苦笑。
若说让这些百姓陷入绝境,固然有袁谭铁石心肠的原因在内,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毕竟围困黎阳城的是他。
可陶商也别无选择,在这个乱世,不是他去灭别人,就是别人来灭他,他不可能为了不祸及百姓,就放弃北伐,坐等着袁绍缓过劲来,再来进犯他。
那个时候,中原的百姓,又将遭受到战乱的荼毒。
唯有手握屠刀,方能结束乱世。
一片叹息声中,陶商忽然想到什么,便道:“这样吧,速以本公的名义派人往黎阳城中给袁谭送去口信,就说我准许他放黎阳百姓出城,算是给他们一条生路。”
糜贞伤感的娇躯,蓦然一震,以一种惊喜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
在她的眼中,陶商素来是心狠手辣,她却没有想到,自家丈夫也能有仁义之心。
她看向陶商的目光中,不禁又添了几分崇拜。
“残酷之时当残酷,仁义之时又能仁义,这一招不但能救一城百姓,还能羸得人心,果然是雄主的手段……”一旁的张良,也暗暗点头。
其余众文武们,看向陶商的眼神中,皆也更增敬佩之意。
当下,一骑使者挟着陶商的口信,直奔黎阳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