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苏兄!”
苏子瞻转过头,发现喊住他的人是曾子宣。
他微微颔首,放慢步子,曾子宣则迅速与苏子瞻同列行走。
曾子宣笑容热情:“方才我就看出苏兄的兴致不高,难道是为老师的事情?”
“嗯。”苏子瞻点点头,在曾子宣面前总算可以吐露心迹:“老师年事已高,若要他再受朝廷琐事的纷扰,实是吾等弟子的不孝。”
曾子宣听到这话,笑容凝滞了一瞬,但苏子瞻并未察觉,而是自顾自道。
“你我皆是老师门下,如今朝局漂泊不定,也当——”
这话未说完,就被曾子宣打断。
他两手搭着苏子瞻的肩膀,神情无比认真:“苏兄!以你我的才情,不应只是今日这般,我们值得更高的位置。到时候,这天下走势如何,还不在你我的商议之中!”
闻言,苏子瞻眉宇皱起,他轻轻拍掉曾子宣的手,表情同样郑重。
“曾兄,这官位自然是越高越好,苏某同样心向往之。但苏某以为,无论何时,都不该忘记自己是从何而来。”
“苏兄——”曾子宣急忙开口,似乎想要挽回什么。
这时,苏子瞻的脚步停住,他转过头:“曾兄要做什么,苏某管不到,但苏某会坚持做自己,不忘报效朝廷的本心。曾兄如果愿意,今日之事就当是曾兄喝醉了。”
苏子瞻的话里,有几分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失望。
曾子宣。
有过出使辽国的经历,苏子瞻和曾子宣在众多同门里,可以说是最亲厚的,十年来一贯如此。
他们见识过辽国的强盛,也知道如日中天的辽国正在走下坡路。
他们曾一起在杨嗣的面前发誓,要替大宋奉献余生。
可今日……
事情仿佛走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苏子瞻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位好友的理解,似乎微不足道。
曾子宣同样听出话里的挽留之意,他眉宇挣扎,但迅速做出决定。
他朝前半步,深深一礼:“苏兄的决心曾某佩服,但事已至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日起,苏兄与我,还是保持一点界限吧。”
很快,苏子瞻的声音传回。
“苏某最后一次以好友的身份,祝曾兄得偿所愿。”
……
半月后。
熙宁帝下旨,擢升曾子宣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
只过三日,又加集贤校理、判司农寺、检正中书五房。
短短三日连收五封诏书,哪怕在大宋一朝,也是极其罕见的。
一时间,许多与曾子宣同年的官员亦是心向往之,他们踌躇片刻,终于做出决定。
其中以吕吉甫,章厚二人为首,许多少壮派不得志的官员,同样调转方向,投奔到尚书右丞王介甫的门下,无一例外都被封官。
王介甫的势力大增,远远压过尚书左丞吕晦。
欧阳文忠在得知曾子宣的事情,并未说什么。
他心中固然有些遗憾,但身居官场,师徒的情谊总要让渡于社稷,否则即是公私不分,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