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之凿凿,话语中既提到辰洲相斗,又提到正法殿天道碑,加之厉迟曾去过正法殿,对殿前天道碑印象极其深刻,顿时信了九分。
“那可太好了!”厉迟大喜,“我乃狱邪侯独子,天邪道副宗主祸无极正是我师叔,这么说来我还要喊你一声师兄。既然是天意让我来此,那师兄也合该到了脱困的时候,我来此之前持有道生天的释令,只不过半路被夺去,待我解救出师叔,倒要看看这些辰洲废物往哪儿躲!”
这句话他说得戾气十足,嵇炀道:“只要能救得师尊怎样都好,只是帝子既然说半路被夺去释令,怎会还有释令可解开封妖大阵的罚罪铜柱?”
厉迟一时沉默,素来嚣张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抹惊惧之色:“我来此之前,曾隔帘见过那位子洲的玄宰,他随手折了支梨花,以花卜卦,说我此行必有波折,这第二道释令烙在我神识之中,总会用得上。”
那位……还是这般算无遗策。
所以帝天光之下,他只能假托失忆,唯恐那位玄宰循天道而来发现了他。
厉迟见他不言不语,道:“你留在此地几十年,可见对师叔心诚,目下辰巳之战、山海禁决都是用人之际,待接回师叔后,你索性随我回天邪道本宗。”
厉迟根本不怕他抱有什么异心,只要见到祸无极,不论他是什么人,都会原形毕露。
“好,只是我在此地逗留多年,开辟的洞府内尚有些东西需要收拾,帝子在此调息,我去去就回。”
嵇炀消失在厉迟神识探查范围后,整个人如化流沙般消失,片刻后,回到本体中。
他正想着事情,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嵇炀:“……”
只见南颜半跪在他面前,一张脸板得极其严肃,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嵇炀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细一看,她双眼没有神采,灵息还未平复,显然还在心魔关窍中。
修士晋升素来都是孤身一人处于洞府秘地,极少有旁人在场,嵇炀夺舍前后算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少苍。”南颜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脸清圣庄严道,“我刚刚一直在想你。”
嵇炀:“……”
南颜:“我慎重的思考了一下,我对你现在很有些想法。”
嵇炀:“你有什么想法?”
南颜:“我对你的头发很有想法。”
嵇炀:“……”
南颜:“那年,我们分开之后,我找了个和尚师父,师父说,顶上光明者,才可放心大自在。”
嵇炀:“……”
南颜:“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我想让你跟我皈依佛门,从此放下一切,四大皆空,体味人间的一饮一啄,感受世上的美好。”
……她这心魔关,症状当真不轻。
修士晋升时的心魔来源于过去的经历,如果心魔关渡过后,认定了什么东西,就算晋升成功了,往后也会潜意识地执着于此。
“阿颜。”嵇炀自知这会儿不能逆着毛捋,牵着她的手坐下,循循善诱道,“你想破碎虚空得证大道吗?”
南颜直愣愣地看着他,摇头道:“我不想,我愿效仿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嵇炀道:“你可是视我如地狱?”
南颜:“你走正道飞升,我无话可说,你行魔道,不管去哪儿我都会把你扯下来,栓在我身边度化,我死之前,你休想离开。”
嵇炀拂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轻声道:“我和那些魔修是一样的,你从没想过要杀我?”
南颜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低下头道:“……我独待你,持分别之心。”
……真可爱。
嵇炀闭目抵住她的额头,尽量压下心头涌上的过于诱人的悸动,哑声道:“那你可记住了,你的分别之心已许给我了,总有一日,我是要反过来向你要的。”
“嗯……”
他这话一出,南颜眉目间那一丝不安慢慢散去,只听气海处一声裂开般的轻响,她周身的散发的筑基修士之气烟消云散,随之而出的,是结丹修士的气息。
尚需一刻钟,待她五识回归,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就在她五识昏迷间,远处传来另一股魔修之气,只见厉迟已恢复了全部修为,正驾着一头五阶角蟒疾驰而来,神识放肆朝他们扫去时,大笑出声,恶狠狠道——
“我就说这鬼地方怎会有丹火之气,原来是在结丹,这女修被我两次遇到,合该归我!至于你,与辰洲同行就是你最大的不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