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通身富贵气派,珠翠环绕,衣着华美,看年纪不过三十五六。便是贵妃了。
贵妃生着极标致的鹅蛋脸,妆容浅淡,不见半点因隆宠沾染的跋扈,眉宇间自带些许随和。
见絮儿站得老远,她微微勾手,“来,叫本宫好好瞧瞧。”
絮儿轻步走去,尽量模仿大家闺秀,引得贵妃瞬间笑开,“怕本宫吃了你不成?抖成这样。”
絮儿心底狠翻白眼。她是晨练完没及时拉伸放松肌肉,这会儿小腿有点酸。
见她娴静少言又矜持,贵妃转头对左右人说笑,“她父亲你们没见过,糙汉子一个。未曾想生的姑娘却是这般天姿国色。”
两旁的嬷嬷顺着话茬奉承,有说絮儿像仙姑的,有说像观音菩萨的,还有说像嫦娥的……敢情她们都见过神仙是咋的。
既说到父女不像,絮儿心窍一动,扑通跪地,“贵妃娘娘明鉴,我不是白恩桂的女儿。”
听见这话,在场所有人皆惊。
贵妃和蔼的笑还未来得及收,登时染上怒气又很快平复,温柔地问:“那你是谁?”
“我是他娘!”絮儿笑答。
当即吓得一个老嬷嬷站立不住跌下去,险些将贵妃的钗环薅下来。
贵妃倒不以为意,“噢,这倒有趣。过礼过了大半年,宫中礼部去了好几拨人,竟是半点风儿没听见。”
见她泰然自若,毫不气愤的样子,絮儿慌了。
宠妃不应该都是一点火星子就炸,喊打喊杀的狠角色吗?怎么这朝这代的宠妃如此镇定?
还是说遇见高手中的高手了?
她假意擦擦眼泪,决定给贵妃现编一套身世,“娘娘息怒。小女是白恩桂他爹娶的填房。哪知过门当天还未成礼,夫君就死了。那没人伦的孽障,说我八字硬克死他爹,要卖了我。我抵死不从,他竟将自家老娘打晕卖给王爷冲喜。我、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说着,起身就往桌角撞。生怕跑得太快别人拉不住她,故意拖着脚步轻轻扑过去。果真被几个嬷嬷拦下,更是不管不顾地哭起来。
“大胆!”贵妃娘娘轻喝一声,声气不大,却唬得屋内众人大气不敢出。
蓦地被她打断,絮儿不知她在骂白老爷还是识破了自己的瞎话,连忙住了哭声。
贵妃娘娘慢慢落座,端正神色道:“好个混账东西,定要治他大不敬之罪。”
转头向絮儿投来关切目光,“可怜你没成礼就守寡,又摊上那样的不孝子。”
顿了顿,又问:“你既是他爹的填房,去衙门过了籍契没有?家中还有什么人么?”
本就是扯谎,絮儿哪里知道那些,一时编不出来,已是汗流浃背。
见她沉默,贵妃娘娘笑笑,“不妨事,待本宫差人到衙门查问自会明白。”
絮儿的心越发悬到嗓子眼。若真派人去查,白老爷白太太不死倒是她骗了贵妃会死,只得拼命摇头。
“娘娘不必费心去查。我老实说了,和他爹先办的酒席,还没来得及上户。去年家乡遭灾亲戚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说着用绢帕掩面抽噎,哭得甚为哀婉动人。
那模样如雨打芍药,说不出几多可怜,叫贵妃娘娘一万个舍不得。
“既如此,便算不得嫁做人妇。想你无家可归的弱女子,又生得好模样,放出去定要吃许多苦。本宫做主了,还照原样嫁过来如何。”
话尾留个商量的余地,却是不容辩驳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