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长在襟,重义轻黄金。
声价播湖海,英风满绿林。
男儿慕同道,琴剑贵知音。
未逅明公面,已生效死心。」
杨雄见石秀为老曹招揽人才,不遗余力,不由暗自感佩:昔日见“武孟德”时,也觉他豪情一往,风采照人,如今看石秀情状,才知“武孟德”之奢遮,怕还在我预料之上,不然他这等好汉,岂会如此死心塌地?
一时间,立功之心愈炽,连忙道:“汤兄弟先莫流猫尿,你这个霹雳车,却是如何发作?”
汤隆回过神来,解释道:“哥哥容禀,辽军粮草,都存在那一边,相隔我等大约一里,驻扎后营的三千军,倒有两千都在那处守把!若是动起刀兵强闯,我等不过三个人六只手,厮杀之际,又能烧他多少粮食?因此特地造了这个多梢砲!”
他拍着自己的杰作,自信道:“似此砲,半斤重的石头,一次可发十枚,能打一里远近,且待小弟寻些硫磺来,做成火弹,打他几砲,火势自成。”
杨雄喜道:“若是如此,贤弟当记首功!亦不须别处寻去,我两个自带了硫磺焰硝。”
汤隆取了一看,都是上好质地,当即动手,削竹为条,编制成球,里面塞满稻草,再置入硫磺等物,杨雄、石秀也上手帮忙,顷刻间做了百余个,先取十个,一一放在皮兜里——
原来他做那砲,其力臂分长短两端,长端顶头,横钉长木,一排系了十个皮兜,短端择系了几条皮带,一旦发力扯动,短头落,长头起,皮兜里的物事便高高抛飞。
这等梢砲,又名手砲,两三个人即可发动,因打不得重物,故难以用来攻城,只能两军阵前杀伤散兵。但是汤隆要打的火弹本也不重,又是自营里发砲,不须及远,倒也恰好得用。
当下汤隆把那砲调整一番方位,遥遥冲定粮草方向,叫杨雄、石秀两个拉住皮带,嘱咐道:“二位哥哥,小弟但说一个‘拉’字,你们便使全力拉动!”
见他两个点头,便用火钳子,在炉子里烧得红亮,依次在十个火弹上轻轻一点,顿时点燃稻草,冒出青烟,急声道:“拉!”
杨雄、石秀两个早已蓄势待发,听他发喊,当即使出拉屎的气力,拼命一扯皮带,杠杆砰的一声大响,长的那头猛然扬了上去,皮兜子里的火弹凭借惯性,忽忽悠悠便飞上了天,看大概落点,正是堆积粮草处。
汤隆见准头大致无误,连忙叫他:“放下、放下,趁他没察觉我,能打几砲是几砲!”
几人飞速上弹,照样点燃,再喊一声“拉”,又是十颗火弹发出。
这些火弹点燃了稻草,飞在空中,被风一催,当即引发了中间硫磺,刺啦一下便化做火球,一枚枚火球,飘飘忽忽落向粮草堆积之处,虽然不免有的远了,有的又近了,但至少也有小一半,都砸在了粮草堆上。
待汤隆第四砲发出时,隔着许多帐篷,也遮不住那边熊熊燃起的火光。
辽兵们睡梦中惊醒,都惊呼道:“下火了,下火了,天上下火了!”
少数机灵的,连忙便去扑救,更多蠢萌的辽兵,却是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冲着黑漆漆的天空叩拜不绝,以为这“火雨”乃是天怒征兆。
不多时,火势越烈,后营中民夫们都被惊醒,四下乱跑乱叫,顿时后营一片大乱。
那三个趁机不断发砲,竟是无人过问,任他们把做好的火弹全数打出。
汤隆犹不知足,又取了许多大小铁块,炉子中烧成暗红,也装在皮兜中打出,一连又发三四砲,直到皮兜烫得烂了,方才罢休。
这些铁块,威力比火弹还要更强,概因体积极小,又无明火,落在粮草上便不易寻找,不知不觉间,又凭空冒出好些火头,还有些误砸在人头上,连脑袋都打稀烂,吓得辽兵们连连喊道:“了不得,刚刚下完火,又开始下铁了。”
耶律宗霖今夜值哨,听见后营大乱,以为营啸,吓得连忙点兵过来弹压,未到跟前,忽见大火熊熊而起,惊得肝胆欲裂,发疯般冲了来,望见那些辽兵跪拜场景,鼻子也气歪了,大骂道:“你们都瞎了么?什么下火、下铁,分明是投石车打出来的……”
只因宋辽之间承平久矣,虽然辽国和金国打个不休,但也很少攀升科技树,因此除了耶律宗霖这等世家子弟,大多数兵将都未见过投石车发威,一时间自然想象不到。
耶律宗霖却是见多识广,心道我这粮草深储内营,便是宋军出动投石车,又哪里打得到这里?他四下一望,指着汤隆那个方向道:“不消说了,敌人就在我家营地里,都随我去捉了他们出来,活活烧死方解我恨!”
说罢纵马便冲,拦在前面的帐篷挥刀砍破,挡了道路的民夫径直撞翻踏死,直直杀向石秀等人所在。
汤隆三个打完了砲,便要逃离,汤隆的打铁家伙尽数弃了不要,只提一条铁瓜锤在手,又拣两条打磨好的铁矛给石秀杨雄,三个往营外便冲,未跑出数十步,只听后面马蹄铿锵,石秀心中一动,低喝道:“你两个先走,我随后就来!”
脚步一转,缩身躲在一顶帐篷侧畔。
耶律宗霖本道是要是弹压“营啸”,又是夜间,只带了二三千步兵前来,这营地里帐篷密布,一里地赶下来,只余他独自骑马在前,后面步兵跑的乱哄哄的,拉成一条长蛇。
若是换了个老成的,必不肯孤身犯险,但耶律宗霖既认定敌人在营中,自然料得对方人数绝不会多,他自恃武艺,丝毫不存畏惧,先自追到汤隆的临时铁匠铺,见了那砲车,晓得自己猜测无误,一刀劈得粉碎,忿然又追,不多时追便望见杨雄、汤隆背影,大喝道:“无耻鼠辈,胆敢烧我粮草,留下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