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听罢,垂下两泪,连连摇头道:“时局如此,还说什么皇帝皇后?没得让人笑话。况且此刻人心惶惶,一个没见识的女人家,如何镇得住场面?我只陪着金芝她爹,其余事情,还靠贤侄做主。”
虽然老曹口口声声喊泰山、唤岳母,但毕竟没和方金芝真个拜堂,邵夫人难道喊他女婿?因此暂以贤侄相称。
曹操闻言,也摇头道:“岳母此言差矣,我毕竟是外人,如何好越俎代庖?还是要岳母出面,才好名正言顺。”
邵夫人凄然道:“吾儿天定,身遭不测,吾夫方腊,生死未知,老身早已心乱如麻,再说这些事务,一向不曾过问,若是仓促强为,怕是反要累及众人。”
哽咽片刻,这夫人看向邓元觉、石宝等人:“诸位,你们都是吾夫信得过的兄弟,如今老身有一策,正要你们取决——”
说着一指老曹:“如今局面倾颓,非是大才,岂能力挽狂澜?故此老身意思,让武植代管眼下事务!一则他的名声,不下吾夫,本事自然非凡;二则他带诸多好汉们千里来援,义气着实不浅;三则……三则他毕竟和金芝早生情意,金芝想来是非他不嫁的,老身就这一个女儿,难道不遂她愿?因此视他为我方家之婿,也无不妥,女婿替岳丈打理事务,也属份内应当,只看你们兄弟意下如何。”
方腊手下,若论见识,首先便推左右光明使、左右丞相,如今两个使者不在眼前,左丞相娄敏中已遭童贯杀害,只剩一个祖士远在此,因此邓元觉等人听了邵夫人说话,下意识便看向他。
祖士远却是成竹在胸,当即道:“童贯挥兵十余万来打,祖某前往乌龙岭求援,本还担心武兄畏他势大,不料武兄听闻,毫不犹豫兼程赶来。诸位兄弟,若非武兄奋力死战,如今洞中再无活人也!若说由武兄主持大局,祖某第一个赞成。”
他这话一说,鲁智深、杨志等好汉都露出笑意。
邓元觉几人听了此话,也自放松下来,石宝便道:“杭州城外,若非武兄出手,石某已成枯骨,他来做主,石某心服口服。”
邓元觉、郑彪、厉天闰齐声道:“正是如此。”
庞万春长叹口气,低声道:“容小弟说句马后炮的话,若论打仗本事,便是七佛子,也不如武兄多矣,若早早由他做主,说不得童贯已然大败。”众人都不有点头。
曹操见他一个个语出由衷,暗自点头:吾计售矣。
面色却是无悲无喜,团团抱个罗圈揖,开口道:“罢了,既然岳母看得上,兄弟们信得过,武某也只好当仁不让,暂时主持局面,待圣公伤势痊愈,再把权柄照旧交还。”
说罢再行一礼,直起腰时,脸色已多出肃杀神气:“有道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既然大伙儿推武某主持,那吾号令所至,汝众人都当遵从,史大郎、石宝听令!”
在老曹而言,指挥千军万马也只寻常,此刻稍稍拿出昔日风采,众人都是一凛,看他那等气势,只觉遵从此人号令,本该是理所当然之事。
史进、石宝两个腰板一挺,齐齐抱拳:“小弟在!”
曹操板着脸,肃然道:“我令你两个为军法官,无论梁山兄弟,还是明教豪杰,凡有不尊军令、阳奉阴违、作战不前等事,皆由你二人以军法处置。”
史、石对视一眼,重重点头:“小弟遵令!”
石宝说罢,更是把下巴昂起,用鼻孔看向众人,那意思是:石某盯着你们呢啊,一个个都给我小心些!
那番做派,邓元觉、郑彪等齐翻白眼。
曹操又道:“马灵、夏侯成听令!”
两个连忙站直:“小弟在!”
曹操便道:“夏侯兄弟熟走山路,且带着马灵自小路绕出,避开童贯大军,马灵兄弟自去面见方七佛,将洞中事务悉数告知,让三阮四杰暂时听他号令,若是童贯来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再同金芝姑娘带句话,告诉她父母都无恙,让她不要挂怀,不出数日,便能团聚。”
两个当即领命而去。
曹操又唤李逵、杨春、陈达、汤逢士、贝应夔、卫亨六将,两人一队,各领八百军,细细搜索洞中,寻找汪公老佛、陈箍桶、朱仝三个下落,途中若遇见落单掉队的官兵,尽数拿下关押,再把那些遭杀害的尸首,清点安葬。
至于洞口防务,自有鲁智深、杨志、秦明、索超一力承担。
到了次日,李逵六将忙碌整夜,匆匆来报,道是汪公老佛、陈箍桶、朱仝皆不见踪影,所有尸首都着人辨认过了,三个都不在其中。
老曹不由纳闷,心想按石宝等人说法,这个汪公老佛、陈箍桶年纪虽老,却都是江湖中罕见的高手,这两个人熟知洞里道路,见事不妙,孤身而逃,官兵多半是拦不住他,可是朱仝怎么也没了踪迹?
又同鲁智深几人询问当时被杀散的情形,鲁智深等也说不出所以然,都是焦虑不已,分班去洞中再度搜寻,石宝等人见他们兄弟如此情深,也不由暗暗佩服。
又过一日,洞中数万尸骸,少部分掩埋,大部分烧化,整顿余下兵马,共计一万四千余人,其中五千是老曹自乌龙岭带来,其余都是童贯杀剩下的。
然而彼辈能在这等大战中存活,虽有老曹相救及时之功,他们自身的能耐也自不凡,算是明教人马中真正的精锐,虽然如今多数都带伤,但假以时日,重新整编一番,立刻便是一支得力的精兵。
再过一日,马灵回报,童贯果然派兵去打老曹水军,方七佛早得了老曹嘱咐,不与交战,径直率领三阮退入练江,商量好藏身之处,由马灵负责来往传达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