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又只一刀便将众妖击退。
蚩尤扛刀肩上,冷冷的望著丁蟹道:“你就这麽一点本事麽?”丁蟹极为自傲,听他言语中满是鄙夷蔑视之意,登时大怒,冷冷道:“小贼,今曰不取你头颅,丁某誓不为人。”踏步上前,真气鼓舞,十戈刀在手中旋转不息。
忽听有人笑道:“蚩尤,需要帮手麽?”两人扭头望去,一个俊逸洒落的少年正踏海翩翩而来,正是拓拔野。蚩尤哈哈笑道:“杀只螃蟹还需要两个人麽?你倒比我还快。”拓拔野衣袂飘飞,轻飘飘的落到船头,拍拍双手笑道:“那些黑牙齿的,实在太过差劲。我还没舒展筋骨,他们就全西里哗啦掉海里了。”他扫了丁蟹两眼,摇头笑道:“果然是只小螃蟹,想来也没有什麽膏黄。我不跟你争啦,去剁了那些臭鱼烂虾做鱼油罢。”竟瞧也不再瞧丁蟹一眼,纵身向远处激战中的十戈水师奔去。
丁蟹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险些气炸了肺,怒极反笑,仰首狂笑道:“狂妄小贼,接招罢!”十戈刀脱手飞出,如十条海蛇在空中盘旋飞舞,刀锋破空,气势滔滔,威力比之先前一招又大了数倍。丁蟹十指曲伸弹舞,十戈刀在空中随其节奏劈砍斫刺,正是“以气御剑”之术。
蚩尤苗刀挥舞,“叮叮当当”将十戈刀不断击飞,但那十戈刀去而复返,始终在他周遭霍霍飞舞。刀势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犹如层层铁桶将蚩尤笼罩其中,迫得他不得而出。稍有空隙,十戈刀立时如水银泄地,破入攻击。以一刀击十刀,纵然天生神勇,待到百余招後也必定险象环生。果然,过了五六十回合後,蚩尤似已有忙乱之态。众水妖呼喝叱骂,挺舞长矛四面围冲而上,乘隙攻击。
蚩尤哈哈大笑,喝道:“木叶索!”左手掌心突然喷出一道三尺长的碧光,浓碧浅绿幻舞不息,周围两丈余内的柚木甲板突然“格拉拉”的一阵脆响,刹那间分崩离析,片片木板朝他掌心飞去。奔得最近的十余水妖一脚踏空,惨呼著掉落下去。
百余片木块在他掌心处陀螺旋转,突然聚合,拧成一道直径近尺的巨绳。蚩尤左臂一振,手腕抖转,那条巨绳登时如巨蟒般盘旋腾空,蓦然将十戈刀紧紧缠住。漫天刀光刹那顿住。蚩尤大喝一声,闪电般冲出,当头一刀朝丁蟹斩下。
电光石火间,蚩尤竟已冲出十戈刀之困,反以苗刀向丁蟹发出致命一击。丁蟹原先的诸多算盘、绵绵後招全部落空。大骇之下身形朝後疾退,凝神聚气,十戈刀“蓬”的挣断巨绳,呼啸著朝蚩尤後背斫来。蚩尤毫不顾及,苗刀气势如虹,依旧电斩而下。
丁蟹原是想以十戈刀的攻击,迫得蚩尤回防,岂料他剽勇至斯,一无反顾,心胆俱裂之下浑身真气倾注於涌泉,奋起全力,朝後飞窜。蚩尤大喝声中,苗刀划过一道圆弧,刀气凌烈,竟将丁蟹右臂齐肩斩断!
鲜血喷射,丁蟹痛吼一声,捂住肩膀,翻身跳入漫漫汪洋。蚩尤刀光回转,气浪激卷,将那十戈刀抡得高高飞起,掉入浪花之中。
众水妖魂飞魄散,没命价的奔逃,纷纷弃船跳海。蚩尤胸怀大畅,昂首横刀,哈哈大笑。
远处,拓拔野在水妖船上谈笑披靡。汤谷群雄激奋欢腾,纷纷从巨船上跃入敌船,追杀穷寇。落水水妖潜入海底,原想将汤谷巨船凿破,在水中与汤谷军决一胜负。岂料这三艘汤谷巨舰乃是以扶桑木所制,坚硬逾钢,不能损伤分毫,无奈之下只能大呼倒霉,逃之夭夭。
犹有三艘水妖船负隅顽抗,但听见汤谷群雄欢呼蚩尤斩杀丁蟹,斗志立颓,或是弃船而逃,或是转舵败走。
这一战不过半个时辰便告结束,竟是乌合之众的汤谷军大获全胜。水族六大精锐水师之一的十戈军被击沈八艘战舰,俘获两艘,仅有两艘得以保全。伤亡之惨重,为数十年来仅有。两军交锋,这结果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十戈军骄狂轻敌,而汤谷巨舰坚不可摧,柳浪指挥得当,蚩尤、拓拔野又勇不可挡,这结果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岛上群雄欢呼雀跃,纤纤更是又叫又跳。过不多时,三艘巨舰彩旗招展,拖著两艘俘虏来的水妖战船缓缓靠岸。那只巨大的龙鲸竟也尾随汤谷军慢慢的游到岸边。巨口开处,几尾美丽的人鱼与一个人鱼老妪并肩而立,更衬得年轻貌美,娇豔夺人。拓拔野与蚩尤也已站到那人鱼群中,相互微笑低语。
群雄瞧见鲸口中的人鱼,都是大为惊诧,议论纷纷。纤纤虽然也颇为疑惑,但只道是蚩尤带来的,并未多想,笑著奔入海浪里,踮高了脚,朝著拓拔野与蚩尤挥手致意。岂料拓拔野竟丝毫没有瞧见,径顾与一个最为娇怯清丽的人鱼站在一处,不知说了什麽,那人鱼立时低下头去,连耳根也涨得通红,回眸悄悄的看他,嘴角眉梢,尽是绵绵情意。旁人没有注意到,纤纤却是瞧得分明,登时心中如遭重锤,泛起一股酸涩的滋味,跺足咬牙,恨恨道:“臭拓拔,你当是钓鱼吗?这麽有趣?”当下大声叫道:“拓拔野!我的鲸珠呢?”
这一声气运丹田,叫得甚是响亮。众人都望了过来,俱是一震,心想:“竟有这般美貌的姑娘!”蚩尤扭头望去,只见碧浪白沙,一个紫衣少女叉腰而立,俏脸罩霜,眉目含嗔,说不出的娇俏动人。蚩尤脑中顿时轰隆一声,一片空白,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过了良久,才听见纷乱嘈杂的声音、呼啸的海风以及自己怦怦怦怦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只听拓拔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纤纤妹子,这龙鲸可是她们的寄居处,我再改送其他东西给你罢。”蚩尤心中大震,这少女竟是纤纤麽?一年不见,她竟已从黄毛丫头出落成这般曼妙动人的女子!正又惊又喜,却听纤纤怒道:“答应好的事岂能耍赖?我不管,我就要这鲸珠!”
人鱼姥姥突然开口道:“拓拔少侠,你们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这区区鲸珠又有何足惜?”蚩尤、拓拔野大破水妖、黑齿军,无形中乃是救了她们,感激敬佩之下,说话语气大为客气。拓拔野笑道:“姥姥不必客气。小女孩儿,哄一哄便忘了。”当下拍拍蚩尤,道:“走,带你去见见这丫头。”蚩尤心跳加剧,随著拓拔野纵跃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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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见一个英挺剽悍的少年与拓拔野一道奔来,从那眉目间猜到当是蚩尤,久别重逢,原当高兴才是,但眼见拓拔野适才与那人鱼那般亲热,早已气得提不起任何兴致来。瞧得他们奔到眼前,突然飞起一脚,往拓拔野小腿上踢去。拓拔野对她了如指掌,见她肩膀微沈,立时挥手一抄,将她的小腿捞个正著,轻轻一拖,拉了过来。倘若是平时,纤纤必定乘势偎入他的怀中,但今曰怒气勃发,素手疾挥,又是一掌朝拓拔野脸上打去。拓拔野笑道:“胡闹,这麽多人瞧著哪。”右手将她皓腕握住。
纤纤与他相隔不到两尺,冷冷的瞪著他道:“你也知道这麽多人瞧著,怎麽一点也不知羞?”眼眶一红,突然落下一颗泪来。拓拔野云里雾中,不知她所说之意,见她突然掉泪,登时心软,松开双手笑道:“好啦好啦,今晚我不睡觉,给你逮条比这还大的龙鲸去。”纤纤听他温言抚慰,更觉委屈,索姓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含糊道:“才不稀罕呢。”
蚩尤站在一旁,颇觉尴尬,瞧著纤纤雨打梨花一般,自己心中都要碎了。这剽勇暴烈的少年在纤纤面前竟判若两人,仿佛成了温良驯服的绵羊一般。心中暗暗回忆一年前的纤纤,怎麽也无法将那刁蛮狡狯的小女孩与眼前这俏丽少女联系起来。眼见拓拔野、纤纤两人极为熟稔、亲热,突然有些後悔这一年未回古浪屿。
拓拔野笑道:“好啦好啦,再哭眼睛便要变成桃子啦。”纤纤破涕为笑。拓拔野瞥了一眼蚩尤,笑道:“蚩尤刚来,你便这般号啕大哭,是要赶他走麽?”纤纤甩开拓拔野的手,转头莞尔道:“蚩尤大哥,好久不见啦。”
眼角犹有一滴泪珠,晶莹剔透,如春花朝露,於晨风绽放。蚩尤目眩神迷,呆了一呆,笑道:“是,好久不见了。”心跳如撞,生怕让他们听见了,连忙朝後退了一步。纤纤格格而笑,心情好转,朝拓拔野扮了个鬼脸道:“还是蚩尤大哥好。”蚩尤登时面红耳热,心跳更剧。
巨船靠岸,群雄欢呼,相互拥抱招呼,数年未见,许多好友都极是兴奋。岛上客房已全部建好,辛九姑等人纷纷引领群雄朝岛中走去。众人鱼在陆地上行走不便,便依旧待在海湾沙滩上。
拓拔野为诸将引见人鱼姥姥与真珠,轮著纤纤时,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冷冷的斜睨著真珠道:“原来是个公主,难怪这鱼尾也要比别人的漂亮些。可惜终究是条鱼。”话中带刺,众人自然听得分明。人鱼姥姥等惊愕恼怒,但顾及拓拔野与蚩尤,便隐忍不发。真珠适才瞧见她与拓拔野诸种神态,只道二人是热恋情侣,心中正莫名的暗暗酸痛,被她这般嘲讽,脸色顿转苍白,想要说话,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柳浪见状早已猜到大概,连忙打个哈哈道:“真珠公主,柳某常闻‘大荒三百六十花,不及东海鲛美人’。今曰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真珠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柳将军见笑了。”柳浪登时浑身骨头大酥,色心又起,瞧见人鱼姥姥冷冷的目光,咳嗽一声笑道:“这位姥姥可是鲛人国国母麽?既然咱们同仇敌忾,曰後自当好好亲近亲近。”人鱼姥姥眼光老辣,他心中不堪的想法哪能逃得过去?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他。
拓拔野等人再三邀请众人鱼到岛上歇息,她们都以行动不便为由相拒。无奈之下,只得任由她们在海湾休憩,先行告退。路上拓拔野见纤纤依然微微撅著嘴,老大不情愿,笑道:“好啦,都快是圣女了,还这般耍小孩脾气麽?”纤纤哼道:“言而无信,薄情寡义。今曰我算是把你看透了。臭拓拔,你可记著,欠我一个礼物呢!”
她说一句,拓拔野便点一个头,微笑称是。
纤纤突然停步,拉住蚩尤的手,笑靥如花道:“蚩尤大哥,你给我带的礼物呢?”素手柔软滑腻,幽香盈袖,蚩尤失魂落魄的发愣道:“礼物?是了,礼物!”
他突然竟有些结巴起来,道:“我给你带了两箱东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纤纤大喜,眉花眼笑,冲著拓拔野一抬头,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後又揽住蚩尤的手臂,笑吟吟道:“自然喜欢啦!快告诉我有哪些东西?”
这百余丈的路,蚩尤便如在云端行走一般,飘飘忽忽,欢喜得连说了些什麽也记不清了。拓拔野在一旁看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没想到狂野剽悍的蚩尤在纤纤面前竟然成了舌头打结、只会一味傻笑的呆子。突然心中一动,摇头微笑,心中淌过一片暖流。
数十丈外,真珠望著拓拔野三人的背影,眼光始终不能从他身上移开。春风煦暖,阳光灿烂,岛上的落英纷纷扬扬的随风飘落,粉色、白色的花瓣缤纷的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又随风卷舞,落到碧绿的海波上曳漾。她望著三人绕过巨石,没入树林之中,不禁有些痴了。
人鱼姥姥无声无息的游到她的身边,叹气道:“傻孩子。你是鱼,他是人哪,这是上天注定的,不要多想了。”真珠慌乱的转身,红脸道:“姥姥你在说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