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站在街边,远远地遥望着唐楼三楼的窗户。暖黄的灯光一直亮着,没有人影,也没有明暗的变化。从这个距离,听不到里面传来的任何声音。
夜风簌簌地吹拂着路边树木的枝枝叶叶。马路中央的一张废纸被小小的旋风卷起又抛下,卷起又抛下。街道的角落,一只小小的野狗啪嗒啪嗒地出现,探头探脑地偷看了他几眼,又啪嗒啪嗒地去了。
Kevin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定定地望着那扇窗户。
月移星幕,夜色渐沉。Kevin低头跺脚,踩熄了脚下数不清第几根烟头。再抬起头来时,他看见了从唐楼走出的何初三。他示意保镖们原地待命,自己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何先生!”
何初三神色疲惫但轻松,脸上隐约多了几道红痕。Kevin迎上去欲搀扶他,被何初三摆手拒绝了。
“何先生,您还好吗?”
“还好,只挨了一巴掌。”
“何老先生还好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给他一些时间吧。你派人暗中保护好他们,未来形势一旦紧急,就马上送他们离开。”
“是。何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他们。”Kevin看着何初三坚定地道。
夜风穿街走巷,撩起了这个后生仔的额发,露出他因为寒冷而略显苍白的面容。何初三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烟蒂堆。“你一直等在这儿?怎么不上车等?”
Kevin垂下眼去。“没什么,担心您……担心您这边有事需要我去办。”
何初三看着他面上有些腼腆又尴尬的笑容,一时间心里产生了讶然。他冰雪聪明,敏锐细心,瞬间察觉到了这个后生仔暗藏的异样又微小的心思——几年前的他,不就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
“Kevin,”他温声道,“你……”
Kevin向后退了一步,头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何先生,您不要误会。您当年救了我和我阿妈两条命,我一直就非常感激您,希望这辈子还能再见您一面。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到您,您又将我从乔爷那里带出来,教我做正事走正道,堂堂正正地挣钱养家,不用再去做古惑仔,甚至还将您的计划都告诉我,对我全心地信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您,哪怕是拿我这条命还给您。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尽心尽力地帮您做事。我是您的私人助理,在外面等一等您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这一番话连珠炮似的说出来,倒是堵得何初三没了话说。何初三看着他一片真切的神情,仿佛真是自己方才脑补过了头。
何初三没有再深究——这样绝对不应该的感情,本来就应该彻底地断绝、不再深究。“对不起,是我刚才误会了。”
“没有,不是何先生的错。夜里凉,何先生请上车吧。”
“好。”
……
几天后。
小马将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嘴里叼着一支烟,一边瞧着前方发呆,一边神经质地掰着指节,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
几个月前他和玉观音从悬崖上掉落,所幸挂在了一棵千年老树上。他背着重伤的玉观音逃出了树林。不料地藏王同样侥幸未死,追上来企图偷袭他们。他最终杀死了地藏王,代价是从肩及腰地被砍了一刀。他与玉观音都伤势过重,在玉观音的一位朋友家获得了救治,熬过了生死之劫,接下来又搬到乡间去隐居养伤,每天争争吵吵、打打闹闹,悠闲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骁骑堂出事的消息传来。
他得知崔东东身死、夏六一下落不明,急忙赶回了香港。在香港的这十天以来,他一直在调查何初三。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知道近期发生的这一系列变故一定与何初三有关。他自打认识这小子的第一天起,就看出这小子内心鬼祟,尤其是对方偷瞧着大佬时的眼神,时时令他胆战心惊——在他眼里,简直是一副要将大佬彻彻底底据为己有的贪婪模样!这小子面憨心黑,区区一个投资顾问,哪里满足得了他的胃口!原来这小子要的是骁骑堂的龙头宝座,要的是将大佬……将大佬“金屋藏娇”!
小马想到这里,简直恨得咬牙切齿。这小子不仅篡位夺权,还竟然这样折辱大佬!甚至还害死东东姐!简直罪不可恕!
小马狠狠地磨着牙,将已经吊出长长一截烟灰的香烟摁熄在了车窗上。灰尘扑簌簌洒落在他裤子上,但他毫不在意。
“进去多久了?”他皱着眉头问。
“五个小时。”坐在驾驶座的虎头道。
“他妈的!”小马骂道,“早上六点就进去待了五个小时,下午出来了一趟,晚上回来又进去五个小时,这他妈都半夜一点了!这个扑街在里面印假钞吗?!”
“这个扑街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已经在小马的示意下跟踪了何初三一个礼拜的虎头道,“隔两天去一次健身房,另外跟乔爷见了两次。”
“这老不死的,”小马骂了乔爷一声,“他一掺和就没好事,当年就该劝大佬做了他!谁下去买点东西吃?老子要饿死了!你们饿不饿?”
坐在后座的两个保镖连忙点头,“饿饿饿!”
“饿还不快点去?!”小马一瞪眼。
两个保镖赶紧拉开车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回几碗杯面,一车的大男人开始吸吸呼呼。吃着吃着,其中一个保镖突然鼓着腮帮子“唔唔唔!”地叫了起来,眼睛直往车窗外瞪。
小马抬头一看,赶紧拍了正狼吞虎咽的虎头一巴掌,“别吃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