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博然拱手站着,皮笑肉不笑,显然并不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这也正常,他是朝廷派下来的主考官,是徒工试院试最大的那个官,但总督毕竟身份不同,张总督一到,孙博然的话语权肯定就没那么绝对了。
张总督只做看不见,他走到台边,一时没有动,邓知府立刻向着旁边招手:“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总督大人加座!”
“这里挤得很,估计坐不下。”孙博然向旁边一摆手,面无表情地说。
他这话也不算托辞。檐下这石台围着白玉栏杆,本来就不算太大,一左一右放着两株盆景,中间放下六张太师椅就已经有点勉强了,要再加座的确有困难。
“事急从权,不必那么讲究。把盆景移开,再加两个座不成问题。”邓知府熟练地指挥着,张总督笑吟吟地站在旁边,虽然没有说话,但究竟是什么意思谁都看得出来。
于是孙博然也不吭声了,旁边小吏一看他脸色,立刻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效率极高地撤下了盆景,加了两张椅子。
气氛变得有点怪怪的,要上台的一共八个人,座位怎么坐又是个问题。
“师父您先请。”孙博然一点也不客气,先给刘胡子让座。
刘胡子更不客
气,对着张风贤一点头,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正中央偏右的位置上。
张总督从没见过刘胡子,忍不住目注过去,问道:“这位是……”
“我师父,姓刘,人家都叫他刘胡子,大名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孙博然介绍,看也不看邓知府。
“老先生高寿?”张风贤依稀记得孙博然的岁数,有些吃惊。
这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他师父竟然还活着?那得多少岁?
“刚过九十大寿。”孙博然说。
“……真是高寿。”张风贤更加吃惊了,向刘胡子拱手。
这个岁数放到现代都算是高寿,在这个年代简直是祥瑞一样的存在,张风贤也不得不敬个几分。
刘胡子露出一点笑影,对着张风贤还礼,又转向邓知府:“老夫以前是邓大人的治下之民,受了邓大人不少照顾,这恩情,我心里念着呐!”
邓知府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马上又厚着脸皮笑了起来:“应有之义。”
“师父从小教养我长大,于我如亲身父母无异。不久前我念及师恩,帝前垂泪。蒙陛下深恩,容我将师父迁籍接至京都定居。不久前,我师徒已经拜别桐和,这次考试结束就准备离开江南路前往京都了。”
工匠迁籍?
提到皇帝,所有人都直身拱手,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但是听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张风贤的脸色陡然一变,有点不那么好看了。
刘胡子是孙博然的师父,那就是工匠了,属于匠籍。
孙博然在皇上面前哭一哭,皇上就准了他师父迁籍进京?
这待遇,是不是太优厚了?
皇上对工匠,是不是太看重了一点?
“皇上仁厚。”邓知府毕竟是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了的,笑着拍皇帝马屁,说,“我等为臣的越是如此,越应惮精竭虑为皇上效力,不敢稍有疏怠。”
“正是如此。”张总督总算回过神来了,点头附和,不过表情还是有点奇怪。
“不过皇上仁厚,那是皇上的恩典。不知刘大师今日来到此处,究竟所谓何事?”邓知府殷殷垂询,似乎很是不解,张总督脸色一凛,跟着看了过去。
“我师父,是被我请来当考官的。”孙博然一看早就有准备了,毫不犹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