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乾胳肢窝夹着那个老板包,虚推几回,然后故作无奈的样子,接过了袁茵的钱。又将老板包交给袁茵,让她帮着拿一下,这样,他也好放开手脚数钱。
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裘乾面带微笑,好像在故意戏耍袁茵似的,然后,他将钞票折叠起来,突然大胆地伸过去,将钱装进了袁茵的裤兜。
流窜的荷尔蒙一经心灵的臆断于是变成了一种错乱。伸进袁茵的裤兜以后,裘乾那只咸猪手不由自由地抖动几下,不是故意,胜似故意,兴奋之余,又有些超人的遐想,恨不得脑袋移植到手指上,可以感受一下这个美女敏感区域的温度。
这个色鬼如此奇怪的举动,竟然令袁茵忘记了躲闪,直到感觉裤兜里的流连、挣扎与沉甸,袁茵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当金钱与尊严站队的时候,袁茵将金钱放在了前排,虽然两千块钱看起来只是个小数字。
裘乾抽出手来,为他的亵渎行为打起掩护,说道:“那台空调,我送给你了。”
列子有云:无功不受禄。这时的袁茵只顾钱的事,也不管裘乾的手在她裤兜里放的时间有些长了,听后一愣,“无缘无故,我凭什么收你东西?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可以。”未待说完,她就将老板包还给裘乾,又要掏钱。
裘乾接过了老板包,见袁茵掏钱,忙又伸手阻止,一边说道:“我这个人吃喝嫖赌样样不通,好不容易结识你这位好朋友,送一件小小的礼物给你,难道要薄我的面子吗?”说着,为了显现他的大款气质,他故意拉开老板包,借助狡黠的路灯光,将伪装过的钞票信手抽出两沓,在袁茵眼前晃了晃,又让包里剩下的那三沓隐现于袁茵的视线。
袁茵看得眼馋,很快就失去争执的勇气,说道:“钱再多也压不死人。该属于你的东西,早晚还会归你的。今晚你坚持不要,就明天吧,明天你再这个样子,我就叫人把空调卸下来还给你。”
裘乾一听,忙打个手势,说道:“赚多少叫多呢?穷与富的区别,只是纸厚与纸薄,世上最有钱的人是卖冥纸的。你就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吧,也别到我嫂子那里揭我伤疤。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崇拜你,那个空调,算我贿赂你,行不?”
听到裘乾说她女神,袁茵的心里觉得非常舒服,特别是那句“世上最有钱的人是卖冥纸的”,简直就是至理名言。当然,这句话是一位叫皇文汉的作家说的,裘乾哪有那个思想高度呢,他只是借用罢了。
不过,这话确实起了作用,显然,它让袁茵打破了贫富差距固有的偏见,找回了穷人应有的尊严,因而,她忍俊不禁,说道:“理由不充分,一者,你没受伤怎么有伤疤?再者,你又没有事情求我帮忙,何谈行贿?无功不受禄。”
裘乾见这女人改变了态度,花容月貌地给了他可钻的缝隙,这时,他不失时机地发起进攻,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跟你说句我不该说的话,也是真心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用这钱买些好化妆品、品牌服装之类的,好马配好鞍,你这么优秀,我就是感觉你受委屈。”
裘乾本是欲擒故纵,不想弄巧成拙,这话竟然打到了袁茵的软肋上。袁茵早已对生活现状耿耿于怀,忽被揭起了伤疤,不由得敛住了笑。沉默片刻,她说道:“我跟你非亲非故,没有任何交集,这么贵重的礼物,恕我不能接受,既然你执意不要,我先帮你收着吧。我还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就忙操操地离开了。
受到一个陌生人赠送空调的刺激,袁茵在单位更为大旱望云霓。
每天,她都热望早日坐上对面那张桌子。那是办公室主任老薛的位子,老薛不在的时候,袁茵经常去坐那把棕色仿真皮交椅,每一次,屁股刚一接触那个坐椅,她的权力欲就会空前强烈,紧接着就开始胸闷心慌,几乎窒息而死。
袁茵撑持着扶手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座位时异常疲惫,她这把椅子与老薛那把椅子的距离其实不出三米,可在她看来,又是那么缅邈,那么遥不可及。
袁茵打开电脑,又打开QQ,找到好友皇文汉,然后进入他的QQ空间。
袁茵之所以认识皇文汉,是因为她在网上看到了皇文汉发表的那本名为《办公桌上思考的脚》的书,里边多是心灵鸡汤,其中,很大一部分内容,抒发的是机关小职员郁闷难遣的心结。作为在厂矿机关野心勃勃而又终不得志的袁茵,就被其间警句深深吸引了。
见到皇文汉留言板上有个可供交流的QQ号,袁茵就加上了,可是,人家好像很傲慢,或者很忙,她提问的时候,皇文汉从来都不回复她。好在皇文汉的QQ空间没设密码,袁茵心情低落的时候,经常去看他的空间,于公司办公室的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默默地舔舐心灵的创伤。
就像皇文汉在该书扉页写的一句话:那些敢于把脚放在办公桌上思考问题的人,总是幻想着上司给他提鞋。
一上来,袁茵那颗不安分的心就被这句话击中了。这一天,当从办公室主任老薛那把棕色仿真皮交椅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袁茵把她的QQ署名改成了办公桌上思考的脚。不过,“那些敢于把脚放在办公桌上思考问题的人,总是幻想着上司给他提鞋。”这句慷慨陈词,她没敢用在个性签名上,毕竟她害怕同事看到后误解,她只是照搬了皇文汉的另一句话:人间冷暖几许,我只想问问一只不接地气的脚。
这句话,说得也足够悲凉的。
在吻牌食品公司,流行几句顺口溜:会干的不如会站的,会站的不如会看的,会看的不如会转的,会转的不如会捣蛋的。袁茵属于会干的那种,她坚信只要自己付出就一定能够得到回报,可是,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不久前,和袁茵同在一个办公室的那个会捣蛋的办公室副主任摇身一变,当上人事科科长,干起人事来了,而袁茵工作无论多么出色,仍然只是一个团支部书记。
吻牌公司虽小,置身其间,其实也是一个好莱坞大片。好多人都在小心翼翼行走,却又不自然地被撩了几脚。利益使然,没有其它更好的注脚。
袁茵试图做个两面三刀的人物,可是,她的肚子里好不容易才积攒一些谗言坏水,这一见到老板罗建业,未尝开口,她的舌根就开始木讷僵硬,抽抽巴巴,极具萎缩形态,那是一个良家妇女涉足蜂巢般的机关生活而特有的抽风表现。
这种小人我做不来!袁茵自言自语,看起来特别颓唐,同时,她又暗暗诅咒自己的这种怯懦。自责之余,失望和痛苦随之翻越她的脸,抛至脑后,却是摆荡几下,衰落于她的脊背,让她十分不适。
为了消磨时间,袁茵拿出一盒回形针,倒在桌子上,把玩来把玩去,她慢慢地将回形针一个接一个扣在一起,做成了一条长链子。
如果不把首尾连接,这条链子永远都像一种漫长的等待,没有结果的等待!
袁茵渴望有人将回形针的首尾连接起来,结束她在回形针里的这种盼望和煎熬。她要求不高,她只想干到公司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被人敬重与高看,然后捞些油水就满足了,就像将回形针连接成一个完整的圆圈,一种安定的生活,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直至退休。
这个能将回形针挂链连接起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板罗建业。
有一天,袁茵突然蹦出一个疯狂的想法:用她魔鬼身材和少妇特有的风韵勾引罗建业!私下里,在罗建业的办公室,扭一扭腰肢,露一露事业线,提一提裤子,劈一劈腿都行。可是,每当看见罗建业冷峻的目光,她就没有信心解开纽扣。她知道罗建业与谭雁龄的关系,那种固若金汤的至专爱情,足以让她羡慕尊重继而望而却步。
带着对谭雁龄的羡慕,袁茵很快变得心灰意冷了,泄气皮球似地打消了这个悖谬的念头。这也真是不可轻易谈人生理想,有些理想,触摸起来,会让人手心冰凉、两腿发软。
袁茵倍感失落。
就是在这个心理防线十分脆弱而危险的时期,裘乾闯进了她的生活。自此,她开始以网名办公桌上思考的脚与裘乾私聊,渐次温热。
海涅说过:失宠和嫉妒曾使天使堕落。
那天晚上,袁茵送钱给裘乾如同一次考试。如果袁茵带着丈夫江枫一同过去,裘乾定然十分失望。江枫在场,裘乾不可能分文不取,也不会向袁茵大献殷勤,更不敢让咸猪手逗留袁茵的裤兜,可是,袁茵偏偏单刀赴会,这就给裘乾很多美好的遐想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