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眼看着太阳落了山,牡丹仍然不曾归来,不由有些着急,便叫宽儿出去打听消息,看牡丹是否戚夫人那里留饭。宽儿出去不多会儿,便蹦跳着跑回来:“妈妈,少夫人回来了。”
林妈妈忙招呼恕儿摆饭打水:“赶紧地,饭菜要凉了。”
饭菜刚摆好,廊下便响起甩甩讨好声音:“牡丹可爱,牡丹可爱。”
牡丹有气无力地道:“甩甩也可爱。”
牡丹进了屋,懒懒地往榻上一躺,道:“呆会妈妈着人去拾一间屋子出来,夫人今日赏了我两个人,一个是李妈妈,一个是兰芝。”
林妈妈停下手上动作,诧异地道:“夫人怎会突然赏人过来?”牡丹病了那许久,刘家只知道找借口将何家给人不断打发出去,雨桐出了事,这里缺人手,也不曾给过人。如今突然给了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
牡丹叹道:“那有什么法子?总不能拒绝。”
牡丹见自己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静悄悄,几人都一脸难过地看着自己。心想不就是多两个伺候人吗,有什么大不了,她们总不能骑到自己头上去,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一个人,决不能示弱。遂打起精神,起身净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多有两个人帮你们做事岂不是好?”
林妈妈佝偻着背只是叹息:“虽是这样说,可是……”
牡丹见她眉头深皱,脸上皱纹越发密,看上去极是愁苦,心中老大不忍。因知道她喜欢听什么,便朝雨荷使眼色:“今日也有好事,雨荷说给妈妈听听。”
雨荷得令,忙笑道:“妈妈,今日夫人发了话,从明儿早上起,两位姨娘都要带了公子、小姐们过来给咱们少夫人请安。夫人还说了,要请太医来给少夫人调养身子呢。”
“那便是了,从前夫人不曾将您放心上,如今重视了,自然要放人到您屋里来,这府里,谁院子里没几个夫人给人?这原也算不得什么。”林妈妈眼睛一亮,脸上愁色一扫而光,兴奋地道,“少夫人,您要翻身了,您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早日诞下嫡子才是。”
牡丹一口饭哽喉咙口,胡乱把话扯开:“突然这样看重我,我心里很是不安,也不知到底为何。总觉得怪怪。”
林妈妈哈哈一笑,丝毫不把牡丹担忧放心上:“管他呢,总之对咱们有利就是了。”见牡丹那里数饭粒,上前夹了一箸爆炒羊肝到她碗里:“天色不早,少夫人赶紧用了饭,沐浴之后早点休息,觉睡好了明日才有精神。”
身体是革命本钱,我一定要有一个强健身体!牡丹咬牙切齿地将碗里饭菜吃了个干净,看得林妈妈与雨荷等人好一阵欢喜。
却说戚夫人做毕晚课,朱嬷嬷手脚利索地指挥丫鬟们伺候她梳洗完毕,扶了坐帘下纳凉。因刘承彩尚未归来,朱嬷嬷便端了针线筐子陪着戚夫人边说闲话边等候。
朱嬷嬷有意识引导下,话题从十几年前陈年往事扯到了牡丹身上:“先前夫人说要两位姨娘和小公子、小小姐去给少夫人请安时,奴婢瞧着少夫人都听呆了。后来听说要请太医过来,她是感激得不得了呢。”
戚夫人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今日为何要管她事,为她撑腰,又赏她人吧?”
朱嬷嬷笑道:“老奴是不明白,看着少夫人也不明白。”
戚夫人正色道:“我这可都是为了家里好。虽则家门不幸,遇到这种事情,但木已成舟,若是多事反悔,任由子舒和那清华郡主继续胡作非为下去,逼死了人,得罪了何家,将那事泄露出去,不但老爷官声和子舒前途都要受损,我刘家还要留下一个薄情寡义,忘恩负义名声,想要这京中上层人家里立足却是千难万难。子舒荒唐也荒唐过了,该心了。”
朱嬷嬷陪笑道:“夫人一向极有远见。但奴婢看着,少夫人看似柔弱,实则韧性强得很,哪里那么容易就想不开了?”
戚夫人突然发作,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去岁秋天她那场病是怎么来,你们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她积威甚重,这一发作吓得朱嬷嬷心慌意乱,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夫人息怒,老奴知错了。请夫人明鉴,老奴自七岁跟您身边,如今已近四十年,从无二心。”
说起这近四十年经历,戚夫人有些动容,叹道:“我知道你是子舒奶娘,打小就疼他,总爱依着他性子来。但这事非同儿戏,不能由着他胡来。他心里念着那清华郡主,清华郡主如今也是自由身,两人心里存了那个念头也不奇怪。但他就没想过,我们这一房两代单传,只得他一人,我和老爷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儿孙满堂呢。丹娘还好,到底软善,心里再难过也不过是躲起来哭一场罢了,断不会做那乌七八糟事,可若是换了那人,这家里只怕就要不太平了。她身份高贵,就算是我她也未必放眼里,又如何会让其他人有好日子过?咱们家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