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堕无间的都是“一阐提”:焚烧世间一切善根,不信现在未来业报,造是重业,永不改悔,心无惭愧,如是等人,如世重病,终难治也。
是啊!能在深宫存活下来的人,不都是一阐提吗。
手臂被人摇晃着,玹玗在心中暗暗一叹,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去完成那些未了的事吧。
黯淡的双眸只剩冰冷,玹玗的目光缓缓从帐顶移向瑞喜,然后是雁儿,最后才是涴秀。
慢慢地长吁了口气,总算勉强勾起一丝笑容,竟满是酸楚和苦涩。
“奴才受伤,与格格并无关系,四阿哥怎么会怪罪格格呢。”她的语气细弱平静,可所用之称呼却是在刻意生疏。
玹玗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把涴秀弄傻了,但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昏迷刚醒,神志尚未清明,也就没在意,只是吩咐雁儿快去太医院请年希尧过来。
“身上伤口还疼不疼,肚子饿吗?想不想吃什么东西,我立刻吩咐人去张罗。”涴秀小心翼翼的扶起玹玗,又问了一大堆话,可得到的答案都只是轻轻摇头。
“药已经放到温热,赶紧喝了。”瑞喜端了汤药过来,亲自喂她服用。
玹玗微微侧过头,避开送至唇边的药匙,模样可怜地问道:“这药好苦,早上才喝过,现在可不可以不喝了?”
听她这么说,瑞喜便知她清晨就已有只觉,这会儿人醒了还会撒娇,就高兴的什么都由着她,少喝一碗、半碗药也没什么大碍,于是另外换了冰糖燕窝粥。
“这个甜甜的,喝两口好不好?”瑞喜宠溺地哄着她。
玹玗此刻是没有半点胃口,但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些,算是让瑞喜放心。
年希尧急急忙忙赶来,为玹玗把过脉,确定她已无事,又交代了最近要少走动,更不能情绪激动,以免再次牵动旧伤。
玹玗漠然地点了点头,并不想与他们多说话,借口觉得疲乏,又合上眼沉沉睡去。
见到她如空壳一般的模样,瑞喜、涴秀、还有雁儿,心里都不好受,可她能醒过来已是莫大的安慰,也就都由着她的性子。
沉静的室内,只不约而同的响起三声轻叹。
昼去夜来,玹玗能醒过来,本该是件开心事,可一整天过去,就连最多话,最爱玩闹的涴秀都变得闷不啃声。
不过瑞喜却能理解,因为玹玗现在的状况,他也曾经历过。
所以选择安安静静的陪伴着,只要她觉得这样舒服,那就由她去。
因为窗户没关紧,萧瑟秋风灌入室内,引得帐幔微微浮动。
瘦弱的手撩开帐幔,抬头向外探去,屋内没有涴秀和雁儿的身影,想来是回景仁宫了。
而瑞喜就在床前打地铺,睡得很沉,这段时间他实在辛苦,难得今晚能够好睡,她也不想打扰。
拉好帐幔又睡了一会儿,等再睁开双眼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帐内没有光亮,浓重如墨的黑暗,和之前她逃避面对时的感觉很像,只是少了那牵魂引梦的琴音。
手中捏着的荷包,提醒她是该去一个地方了。
径自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尽量轻手轻脚不影响到瑞喜。逼着自己吃了几块甜腻的糕点,增加了体力,平复了慌乱的心跳。
穿好外衣悄悄出门,那个地方只有今晚去,才不会被人发现。
浮云多晻曀,缺月向谁明?
无穷无尽的苍穹,月色无边,冰冷寂寥亦无边。
天地静谧无声,只有风还幽幽吹着,人心黯然时,抬头仰望天幕,再璀璨的星空,也是黯淡无光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