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入宫半年,就已经间接害死了这么多人,如果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不敢想象自己的双手还要沾染多少鲜血。
海殷把玹玗揽入怀中,在她耳畔,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阿玛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过完此生,人死百事了,别为了死人,折磨自己的人生。”
感觉到眼前的三人即将消逝,玹玗紧紧抓着海殷,悲切地摇着头。
“小玗儿听话,回去吧!”到了这一刻,海殷的眼中也浮现出泪光,咬着牙说道:“你额娘已经够辛苦了,别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玹玗闭上双眼,凄然地低喃道:“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人生,我不要回去。”
为什么要她去承担这些,不想深陷在宫廷斗争的旋涡里,只希望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躲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做他们的掌上明珠,无论富贵平穷,只要有他们的宠爱就好。
“小玗儿,这世上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难道你想他们伤心吗?”海殷别有所指地低声说道:“就算埋怨你额娘,但那些人是真心疼爱你的,你舍得让他们心痛吗!”
玹玗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耳畔传来了更多的声音,是瑞喜、雁儿、还有涴秀。
心中有了淡淡的暖意,感到父亲说得没错,以前或许分辨不出真心假意,但是在她昏迷时,还有那么多至诚的心在尝试唤醒她。
瑞喜和她一样,唯一的亲人被发配边疆,他们应该相互扶持;雁儿在这几天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年希尧用尽法子想唤醒她;银杏千辛万苦托人寻来琼花,在她耳边讲述母亲的故事,要她坚强;就连高高在上的齐妃,也对她说了那么多语重心长的话。
还有一个人,那个在千里关山之外的爷,一直无条件宠溺着她的弘历。
知道她受伤昏迷的消息,也一定会担心不已。
其实她并不孤单,身边还有这么多人陪伴着,她的确不应该让他们伤心难过。
浅浅的笑意逸出唇畔,虽然有深深的眷念和不舍,她还是必须离开这里,虽然父亲只希望她快乐,但很多事情她一定要做。
“血浸怨魂,若死,魂堕无间,若生,亦困无间。”
曼君的话她是有听见的,只是之前不想面对,但此刻不想再继续逃避了。
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强压这心中的悲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玹玗明白了,不可以一辈子留在梦境里,阿玛、姑婆、傅海哥哥,你们放心离开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话音刚落,四周又归于黑暗。
只余幽幽琴声,仍然在这空冥之界徘徊着,然后随风远去。
深秋的伊犁日夜温差很大。
花残草枯尽,放眼平川,极目旷野都是秋的萧瑟。
弘历忍着伤口的疼痛,吃力地坐起身,披了件外衣,向营帐外走去。
十多天前,他们的营地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准噶尔敌军夜袭,正当对战之时,他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悸动,瞬间的恍惚让他被敌箭射中。
那一箭只差分毫就伤及心脉,失血过多让他昏迷了三天,把弘昼吓坏了,若不是茹逸劝着,恐怕就会闹出大事。
这几天躺得他浑身乏力,又想起今晨隐约听到弘昼和茹逸在小声争执,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远远的,他见到弘昼急冲冲的走向茹逸的营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静静的跟了过去,悄悄在帐外窥听。
“我有事要你帮忙。”弘昼冷着一张脸,站在茹逸面前,话语中带着请求之意,“既然你姐姐在宫里,以她的心计能力,保住一个小丫头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两日前,他们收到京中八百里急报,就在弘历受伤的当夜,撷芳殿发生了大事,如今玹玗命悬一线。
但信中只交代了宜太妃弑君失败,玹玗身受重伤,暂时得到医治。
因为弘历有伤在身,他不愿其忧心过度,所以扣下了信件,并让茹逸发誓,一定要暂时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