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是城中最高点,每到三月上巳节和九月重阳节,这里都人满为患,好在如今才八月初,今日也不是休沐日,游人并没有那么多。
苏阮坐车,付彦之三兄弟各自骑马,一路登上乐游原,才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
下车时,苏阮看天上云朵很多,太阳晒不到,便没有戴帷帽。
她大大方方走过去,薛谅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往付彦之身后躲了躲。
付彦之没察觉,指着西南面告诉苏阮:“这里能看见雁塔。”
苏阮转头望去,果然远远看到一座宏伟方塔高高耸立,三郎薛谙好奇,问他兄长:“大兄,你也在雁塔题名了吗?”
“嗯,一会儿下去要是不累,我带你们去看。”
雁塔之下,是一座宏丽寺庙,从高处望去,殿宇重重,气派端严,有香客僧侣往来其间、络绎不绝,显然香火极盛。
苏阮正端详那座格外显眼的雁塔,就听身后薛谅哼了一声,她转头去看,只见这位从在她府中就一脸不情愿的青年,已干脆转身往里走,不管他们了。
付彦之也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向苏阮苦笑。
薛谙忙叫道:“二兄,你慢点!”并追上去拖住薛谅。
他们两兄弟身高差不多,薛谅比薛谙壮一些,所以薛谙拖他就拖得有点勉强。
苏阮快步跟上去,笑问:“二郎急着去哪?你认路么?前面可有几位亲王的园子,不能随便进的。”
薛谅顿时停止挣扎,不动了。
付彦之走在苏阮身旁,说道:“前面有一片枫林,这时候叶子大概已有些红了,我们去那儿走走吧。”
薛谅不吭声,苏阮就笑着接话:“是你说你带我们来玩的,当然你带路了。”
“那就先去枫林,过了枫林,有一片草地,我们可以到那儿坐一坐。”
薛谅听完,立刻拉着薛谙往前走,付彦之也没拦着,反而叫罗海跟上去,防止他们俩迷路。
“二郎看着是长大了,其实还跟个孩子一样。”苏阮笑着说,“我看他脸上就写着‘我在赌气,快来哄我’呢!”
付彦之被她这种说法逗笑了,“我听你说了之后,回去再见他,也有这种感受,但我实在不知怎么哄他。三郎说,二郎喜欢骑马打猎,近两年还练了拳术。我想了想,还是先带他游览京城名胜,过些日子,再约着宋敞带他去打猎。”
“嗯,多在一块相处亲近,早晚会好起来的。对了,明日我大姐设宴,要给学堂兄一家接风,叫你和二郎三郎也去呢。”
“好。你昨日几时回府的?”
“大约戌时初吧?”苏阮看下人远远跟着,就低声把昨日面圣的经过都跟付彦之说了,“后来宁王好像有些醉了,抱着圣上的腿哭了好一会儿,圣上也给哭得心酸,扶着宁王安慰了半天。最后还把两个小郎君留在宫中了。”
“看来圣上待宁王,还有几分父子之情。”付彦之也低声说。
苏阮点点头:“娘娘说,宁王一向宽厚老实,在兄弟里不出头,生母出身也不显。”
在一个强势的帝王眼里,儿子越老实听话,身后越没有人拥戴,他才越放心,越能生出父子之情。
付彦之轻叹一声:“这样也好,早日正位东宫,也就安生了。”
其实苏阮无所谓谁做太子的,她这次肯帮宁王妃说话,主要是因为林思裕又一次拿他们苏家人当刀子,不挫败他一次,她实在气不平而已。
“是啊,我也这么想,不管是谁,早日定了就好。娘娘一个劲儿替你说话,想让圣上对你委以重任,我都劝她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储位定了也不晚。”
“还是你见事明白。”付彦之转头看向苏阮,笑容里充满赞许,“圣上若是在立储之前就征召我,林相一定以为我与立储一事有关,必会千方百计阻挠。”
“嗯。不过圣上有问你在做什么,我说你在筹备婚事。”
两人一路谈着,已经走进枫林,付彦之听着苏阮说话,目光从树冠扫到树下,突然说:“你等我一下。”
苏阮停步,看他跑到一棵已经有叶子泛红的树下,弯腰捡了什么东西,回来时却双手背在后头,不由失笑:“你现在的样子,看着也没比孩子似的二郎年长几岁。”
付彦之不受干扰:“左手还是右手?”
这是他们少年时常玩的游戏,当年他每每找到新奇玩意,或者苏阮想要的东西,就会跑来找她,让她猜,是在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苏阮假装思索片刻后,说道。
付彦之笑起来:“先给你看右手。”他说着把右手举到苏阮面前,手中正握着一片泛红的大片枫叶。
苏阮看枫叶红得好看,就接过来,怀疑道:“你一定偷偷换过手了。”
“你总是不信我。”付彦之说着把攥成拳头的左手也送到苏阮跟前,然后慢慢摊开。
一颗金黄透亮的琥珀静静躺在他掌心,苏阮惊喜,拿起来细看时,里面竟然还有一只桔色小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