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好人做到底:“你脸上有些痘痘,可以试着用丝瓜汁子和少许面粉掺了,敷在脸上,一盏茶的功夫就洗了,每日坚持一次,应该会有好转。”
大婶儿不住道:“好好,记住了,丝瓜和面粉。”又见笑笑十分卖力地往女儿的耳后、脖子上扑粉,也是,粉就该敷匀了,好多女子黑着脖子,光顶着个大白脸,跟戴了面具似的。
幸好三楼备有现成的妆奁,笑笑选了淡橙色的胭脂,大婶儿不禁道:“那是我们这个岁数该用的,小姑娘家就该用大红桃红呢。”
“过红的胭脂只能配红艳艳的嘴唇,瑞彩姑娘的下巴微宽,应该把人们的注意力散开,一旦画个红唇,人们不免就会关注下巴。我用的胭脂与口脂都会是淡淡的颜色,只为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眼睛上来。”手上也没有胭脂刷子,笑笑只好用手来一点点的涂,“胭脂的作用不仅是为了增加颜色,更能提升面孔的层次感,给脸部打出一个漂亮的轮廓,淡橙色,甚至棕色,都能自然地塑造阴影与棱角。”笑笑用了透明的薄荷口脂,几乎无色,只是令嘴唇润泽。
阮氏听着,只觉得句句箴言,恨不得也用个本子抄下来。
大婶儿还想说什么,却住了口,因为女儿已经发生了变化,大婶儿难掩喜色:“姑娘好手艺!我都快认不出我们瑞彩了!照这个样子,进宫都有富裕的!”
笑笑望着眼前的瑞彩,也不敢相信,这个姑娘太有可塑性了,这么一开发,简直有几分像安以轩。尤其是坐着不动,仅仅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
当手中的作品发生奇迹,最欣喜是人自然是设计师,笑笑激动地一扬手:“把铺子里各色的衣服都拿过来!”
大婶儿得了令,开始从二楼三楼拿衣服,那个小画样师傅还想说什么,被大婶一块大银子镇住,半天没出声儿。
二楼上来的伙计却开通得很,眉开眼笑帮着一起把衣裳都拿上来:“魏太太尽管拿去试着,魏姑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小的,”看了看那个画样小师傅:“云师傅还没到呢?”
小师傅作难道:“师傅被事情绊住了,让我在这儿先盯一会儿。”
大婶儿道:“我们今儿本是冲着云师傅来的,要不是这位姑娘救场,我们今天都赴不了宴呢!”
“您说的是!”伙计附和。
笑笑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什么云懿云二云三,统统滚吧,啥都阻挡不住姐此刻澎湃的心情。看着众人忙里忙外,笑笑觉得整个场子都嗨起来了。
“能否方便说说您们要去赴什么宴?相亲宴也要有个由头儿吧。”笑笑问。
“是芍药宴,澹台家有一片大大的芍药园,也不知使的什么法儿,令那芍药开得比别家都早,这几日竟都开了,便请了大家去赏花儿的。”大婶儿道,“赴宴确是有相看的意思,澹台家的哥儿姐儿都到议亲的年纪了,澹台老太太专请了几家门当户对的,让把哥儿姐儿都带过来玩儿。澹台家还专程请了沈家的两个哥儿,他们沈家教子有方,许多有女儿的人家都有跟他家结亲的打算。”
阮氏不由道:“您说的沈家,可是琉璃沈家?”
“可不就是他家,”瑞彩道,“一说沈英武,好多女儿也不矜持了,求着母亲要帖子呢。我偏不信这个邪,人家都说好的就一定好么,不就是沾着他哥哥沈英白的风头么。”
“哦,现在沈英武走俏了,我还以为金仲伦屹立不倒呢。”笑笑选出十几件衣服,一一叠了,只露出背部一块完整布料。
“金仲伦?”瑞彩呵呵笑了,“他要是来了,全京都的女儿都得飞过来了!”
笑笑口上闲谈,手上并不停,把叠好的十几方衣服一件挨着一件比在瑞彩的襟前,像火车似的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过,要的就是最初一瞬间的感觉。
伙计本来要下楼的,看了这阵势,也迈不开步了,只是张着嘴看着。
淡黄、天青、月白、藕荷、妃色、丁香……
阮氏感觉自己突然捕捉到一个颜色,果然那个颜色就被笑笑及时地定格,然后拿到一旁,颜色的列车再次疾驰起来。
大婶儿觉得跟做梦一样,今天的抹额内忘记抹薄荷油了还是怎的,怎么眼前的一切这样陌生,这姑娘的所有行为都不符合元龙朝的节奏,这件件衣服过筛子似的从女儿下巴飞过去是怎么个意思……由着她闹吧,反正女儿今日总算有些美人儿的影儿了。
大婶儿还是忍不住插嘴了:“怎么选的尽是清浅的颜色,到时候姹紫嫣红的,我女儿掉进人堆儿都找不出来了。”
笑笑忙着,阮氏便帮着解释:“要的便是别具一格,与其他女儿一样,才是真正淹没在人海了呢。何况,你们赴的还是芍药宴,那芍药花姹紫嫣红,女儿再怎么新鲜颜色,也难比花娇,不如轻轻浅浅地端立花旁,才叫个‘浓妆淡抹总相宜’呢。”
瑞彩也插嘴道:“可不是呢,澹台芙蓉穿的就是大红的,还有齐艳艳穿的玫瑰红,赵子梅穿的金绿……”
终极色彩终于筛选出来了!
鸭蛋青。
瑞彩怔忡一回:“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个色。”
所以你至今没有真正漂亮过一回。每个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色彩,只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浑然不知,或者跟着潮流的颜色亦步亦趋,或是任性地穿自己喜欢的那几样颜色。你喜欢的不见得适合你,但人们往往不接受这个道理。所以,有些皮肤偏黄的人穿了鹅黄芥末黄;有些面部红血丝多的人,穿了桃红嫣红玫瑰红;有些五官艳丽浓重的人非要穿那染着大片色块绣着大朵花卉的;有些长相寡淡无味的人,固执得就要穿白穿白穿白……
瑞彩听了笑笑的,穿上这套新衣——鸭蛋青烟罗纱的长衫,淡淡牡丹灰的褶裙,只觉得一日葱茏看尽,峰回路转,但见余晖轻柔,炊烟袅袅。
众人皆看得出一回神。
“好看是好看,但女儿家到底素寡了,不然,头上戴点儿黄金压一压?”大婶儿献计。
笑笑端详了瑞彩许久,问那伙计:“铺子里可有画衣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