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出生于一九零四年,到现在已经是七十九岁高龄。如今的他已是满头白发一脸皱纹。
他在建国前就是创作力惊人的作家,迄今已有几百万字作品问世,可谓着作等身。加上大量的社会工作,已经戕害了他的身体。尤其是在七二年妻子着名作家萧珊去世后,精神上受到极大打击,从那时起就处于退休养病的状态。他虽然兼任《收获》主编,却不负责具体事务。
巴老笑完,又道:“朝阳你的处女作是发表在《青年作家》上的吧?”
孙朝阳恭敬地回答:“是的,也就是这次的获奖作品《棋王》,青年作家创刊号上还刊载了先生的文章,后辈能够把小说发表在那期,排在先生后面,诚惶诚恐。”
巴金:“你的小说我看了,很有趣,写得好。那种诙谐幽默,以及骨子里的乐观是咱们四川人特有的。四川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不安逸。即便生活再困难,也要想办法把日子过得有意思。正所谓,只要死不了,就得涮坛子。”
孙朝阳和巴金的秘书都同时笑起来。
巴金又道,他眼睛不好,尤其是五十岁以后老花得厉害,读书看报很吃力,又长期躺在医院病床上,很是烦闷。咱们文人,一天不读书,就好像菜里没放朝天椒,总觉得少了些滋味,不吃辣椒就不懂得革命。
他的两个娃娃都生在上海长在上海,饮食习惯和上海人一样,自己却跟他们吃不一块儿去。
娃娃们说,现在的小说都写得挺苦,怕他读了心里难过,影响休息。
“但不看书也不行啊,于是娃娃就拿了些轻松的书给我看。”巴金说:“其中就有你这个小老乡的《棋王》。”
孙朝阳:“惭愧,那书是我乱写的,入不得先生法眼。”
巴金:“咱们作家,进行艺术创作,首先就别想我一定要表达什么宣传什么控诉什么,不要一开始就想要塞给读者你的价值观。文章,最重要的是可读性,至于你的观点,不过是附带。读者读了你的书,觉得好了,才会潜移默化接受你的观点。就好象我当初创作家春秋的时候,仅仅是想写爱情,写当时候年轻人对新生活的向往。”
孙朝阳:“对对对,小说首先要好看。如果一本故事书不好看,那就太搞笑了。”
巴金问:“刚才你和其他作家在观念上有分歧,我个人认为,西方文学还是有好的值得学习的地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孙朝阳忙说是是是,又鼓起勇气道,先生,后辈觉得,中国作家首先要写的是是中国自己的故事,写中国自己的故事给中国人看。中国小说起源于《搜神记》《唐传奇》经过民间口口相传,又经过茶馆说书先生二次创作,逐渐形成自己的一套演绎形式,这才有四大名着。新文化运动固然引进西方的一套创作方法,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一套东西。西方意识流也好、魔幻现实主义也好,后现代主义也好,对我们来说好像很摩登,好像很潮流,其实演绎的也是他们传统文化里的东西。比如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以马尔克斯为代表,他们的作品中有大量的西方神话、美洲土着人文风俗,从某种意义上也是非常古典的。况且,加西亚马尔克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霍乱流行时的爱情》可是一本标准的现实题材小说,也是他影响力最大一本。
现在很多青年作家盲目追求西方潮流,以为那才是最先进,最时髦的,却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西方流派对欧美人来说,也是传统的一部分。若强要去学,就是画虎不成。
我个人认为,作为一个中国作家,还是要从传统中找到自己的根,用最简单朴素的语言写出人民群众乐意去看且看得懂的故事。
后辈在平时读书学习的时候,专一挑老作家们的作品阅读,每每都有不小的收获。《水浒》是后辈案头必备书籍,孙梨先生的白洋淀系列,老舍先生的所有小说,茅盾先生的乡村三部曲,都是我最爱的作品。
孙朝阳最后道:“在后辈看来,这几位先生的艺术成就,并不输于西方的所谓文学大师,输于那什么诺贝尔奖作家。我们这一代成长于改革开放时期的青年作家因为历史原因,被突然涌入的大量信息弄蒙了,心乱了,甚至对欧美纳头便拜,后辈深为不齿。我以为,咱们应该有文化上的自信,思想上的自信。”
他在说话的时候,巴金点了一支烟,默默听着。
等孙朝阳说完,巴金微微颔首:“创作要允许年轻人勇敢探索,但也要允许作家守卫传统,最后不也是为了繁荣我们社会主义文艺事业,殊途同归。”
二人谈话中,巴金的秘书一直拿着笔记本和钢笔在旁边记录,听到这话,忙记下来。
巴金递了支烟给孙朝阳,孙三石同志忙说自己不会。巴老又让秘书拿了糖果过来,笑着说自己血压高,儿女都不许他吃糖,但还是忍不住偷偷藏了一些。
四川人嘛,爱吃,会吃,但吃得却不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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