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心觉得自己坠落到了海底,黑暗,窒息,疼痛,紧紧地裹缠着她。
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回到了八岁第一次见到盛瑾画的场景。
那天,景城的阳光,异常明媚温暖。生性淘气的她,听说樱花街最里面的那栋废弃的老房子里,特别爱长蘑菇,顾安心刚偷偷摸摸从矮墙翻进院子,便看见盛瑾画背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从别墅跑出来。
小小年纪的他,高得夸张,同时,亦瘦得夸张。精致的五官,由于饥饿的原因,更加深邃立体。
阳光下,他的眼睛,犹如猛兽般,散发着欲吃人的狠。
顾安心吓坏了,尖叫着跑开。
后来,她是在小镇唯一的一家诊所门口,再次看见跪在那里的盛瑾画。
他身旁的女人,奄奄一息,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模样。
“你不要跪在这里了,不是我狠心不帮你,是你的母亲,根本没救了,还是赶紧回去,好好准备后事。”
“再说了,你一没钱,二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典当,我又不是慈善家,我们一大家子人,也要吃饭生活啊。”
盛瑾画一言不发,只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倔强又高傲。
顾安心拔腿就跑,再次回来时,她气喘吁吁将自己存了整整六年的压岁钱,全部捧在盛瑾画面前:“哥哥,这些钱够阿姨看病吗?!”
阳光下,清晰的,顾安心看着他野兽般的目光,在零零散散的零钱面前,一点一点柔和下来,却是那般无助与绝望。
“哥哥,为什么你们家,这么大,里面一件家具都没有?!阿姨睡在地上,晚上那么冷,她肯定会感冒生病的,我立刻回去给她拿棉被。”
“哥哥,我回去给你拿水壶,可以烧水给阿姨喝。”
“哥哥,我回去给你拿……”
“哥哥,好奇怪哦,为什么你们家的花园这么大,里面怎么一朵花都没有?!”
……
顾安心猛然惊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睁开眼睛的刹那,只觉头痛欲裂,眼睛又酸又胀,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插了一刀,刺刺地疼……
她难受地蜷缩起来,像只受伤的虾米。
然而,缓过神的刹那,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扯开嗓子就一阵惊呼:“我的孩子呢?!我的宝宝!!!!”
本能抚向腹部。
或许情绪太过激动,腹部剧烈地跳了跳。
顾安心清晰感受到胎动,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松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