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思是户部尚书,他也亲自开口,陈翰林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忙跟着哗啦啦次第跪下的人也噗通一声跪下了,把头磕的砰砰响。
岑必梁板着脸看着前面跪着的郑三思,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陆续有不少人站出来求着要建章帝考虑招安韩正清和恭王的,说辞也都是郑三思刚才说的那一套,国库空虚,兵力匮乏,无力支撑云云。
白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长长的胡子上还沾满了鼻涕,几乎哭的晕过去:“圣上,尚书大人说的有道理,现在西北全境已经落入鞑子手里,咱们若是要战,怎么战呢?”他仿佛看不见建章帝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嚎啕大哭,一副忠臣的模样:“鞑子们后头有十万铁骑作为后盾,前头有韩正清和恭王帮忙开路,咱们若是跟他们硬来,得花费多大代价?原本福建那边就快支撑不住了,前阵子倭寇打不烂福建,干脆就去浙江抢了一把。。。。。。还有广东,广东的豚县几乎被洗劫一空,还有许多百姓也被掳走。。。。。。”他叹了口气不停磕头:“咱们如今再继续打仗,只能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他说完,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没力气了,他万分不愿意出来当这个出头鸟的,可是没办法,谁叫他从前是靠着杜阁老的,谁叫杜阁老从前是恭王的老师?杜阁老人老成精,许多事不亲自出马,都把他推出去当马前卒,因此他有不少把柄被恭王握在手里,他不来当这个出头鸟,谁来当?
大殿里一时沉默之后,岑必梁忽然发出一声爆喝,另一只鞋子也脱了下来,他不往别人身上招呼,直接一鞋子拍在了郑三思面上。
“呸!”他气冲冲的越过已经闯进来的锦衣卫,飞快的扑上去掐住了郑三思的脖子:“亏你想的出来!鞑子杀我百姓辱我国体,你居然还说要送公主去跟他们和亲!我大周的公主金枝玉叶天之骄子,去给下等鞑子和亲?!他们也配!”
“我真是看错了你!”
白东愕然的从地上抬起头来,还没反应过来,主战派的几个激进的御史和给事中们已经蜂拥而上,个顶个的扑了上去,郑三思和陈庭轩周围很快团团围了一圈人,他放在宽大袍袖外头的手也被踩的蜷缩起来。
这。。。。。。。他嚎了一嗓子,膝行几步看着建章帝大声道:“圣上!这。。。。。。岑尚书竟然当朝打人,简直。。。。。。。简直有伤风化,目无法纪。。。。。。”
岑必梁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啐了他一口:“你也知道风化二字?你也有脸回去面对你家列祖列宗?你这个奴颜婢膝的小人!”
很快主和派的官员们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朝堂之上乱成一团。
从头到尾都没动弹的建章帝仿佛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了安公公一眼:“叫锦衣卫!叫金吾卫!”
安公公抖了抖,尖着嗓子宣了金吾卫和锦衣卫上殿,把打成一团的人都分开了。
建章帝垂头看了被岑必梁抽的鼻青脸肿的郑三思一眼:“和亲?议和?招安?”
郑三思擦了擦嘴角的血,端端正正的磕下头去:“圣上,请您三思。。。。。。”他看着建章帝,极为诚挚:“定远侯殉国,镇南王生死不明,连崔总制如今也陷进了鞑靼人的圈套被困在了肃州。。。。。。咱们为什么非得劳民伤财呢?”
他见满大殿的人都安静下来,才又叹了口气:“何况,臣听到消息,说是恭王造反一事,其实另有隐情。”
一直没出过声的阁老们都纷纷朝他看过去,仿佛才回过神一般。
终于来了,宋程濡眉毛动了动,仍旧还是一脸镇定。
郑三思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左班首位的皇太孙周唯昭,深深的把头磕在地上:“臣听说。。。。。。恭王殿下是真的被人劫持刺杀,被逼无奈之下才逃出了皇陵。恭王殿下欲待上告而不能,一路被人追杀。。。。。。”
当初想给恭王的遮羞布,现在成了恭王的救命符。建章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声音平静:“哦?郑爱卿从哪里听来?”
“西北那边都传遍了。”郑三思叹了口气:“恭王殿下日日对京城垂泪,只望能清君侧。。。。。。与陛下解开误会。。。。。。”
“那依郑爱卿的意思,他清君侧,清的是谁?”
殿里安静的一时有些吓人,大家都知道恭王打着什么旗号-----他说的清君侧,当然指的是东宫太子和周唯昭,恭王在檄文里清清楚楚的说是遭受了周唯昭的陷害,让他失宠于建章帝,更是性命不保,所以恭王才不得不兴兵造反。
“请陛下令三司彻查此事!”郑三思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事已至此,传言纷纷扬扬。。。。。。若是事实真如恭王所说,陛下也可做出决断,若是恭王说的有假,那。。。。。。”
“那什么?!”建章帝忽而把他的奏折劈头砸在了他的脸上:“彻查?!要怎么彻查?!”他说着,朝已经等在外头的赖成龙看了一眼:“他们要看,就把礼部王侍郎和广平侯世子等人画押认罪的文书拿来!”
赖成龙早已准备好了,建章帝看也没看,叫安公公当堂念出来。
“费战串通他,里应外合杀了锦衣卫和皇陵守卫,助他逃出的京城。当初陈平就已经审的清清楚楚。”建章帝环顾了底下一圈:“铁证如山,还要怎么查?!还能怎么查?!”
“你们勾结恭王,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为了你们的前程?!”建章帝冷笑一声,话说的极为不客气:“朕还没死呢,西北崔总制还在,黄一清也正奋勇抗敌呢,你们现在就倒戈的这么彻底,是不是也太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