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蝶的意思,既然没有真凭实据,那就悄悄的跟着,看她要做什么,见什么人,或说什么话,想必若真是有问题,总要露出马脚来。
没想到小川等人本来军营出身,如今又在帝都当差,做了地头蛇,越发痞气十足,只听嫂子吩咐,要查一查这丫头背地里搞什么鬼,就完全跟韩元蝶的思路不一样,哪里还悄悄的跟着?
小川只听说是一个丫鬟,哪里管你什么通房不通房的,横竖就是个丫鬟,算得了什么,带了几个人,寻了个略僻静些没几个人的地方,走在碧环后头,捂了嘴拿麻袋兜头一装,就把一个活生生的大丫鬟给装进麻袋扛了起来。
旁边几个人只略一看,就见一个牛高马大铁塔般的黑汉子铜铃般的眼睛一瞪,莽声莽气的道:“禁卫军办事,看什么看!”
顿时把周围看热闹的人吓的抱头鼠窜,那汉子才嘿嘿一笑,把碧环给抗起来,因她扭动挣扎的厉害,随手拍了一下,也不知道拍到了哪里,一团柔软丰腴的肉儿,恐吓道:“再乱动,把你丢进河里去!”
碧环还真不敢乱动了,只吓的嘤嘤的哭,待得在一间空屋子里把她放出来,已是涕泪横流,发鬓散乱,蓬头丐面的模样倒也激不起几个汉子的怜香惜玉的心来,只马鞭子空响了两声,碧环就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一切全说出来。
别说小川问的,就是没问的,她也忙不迭的想出来说了,生怕说的慢了些就叫这些凶神恶煞的大汉把她丢进河里去。
这样的差使办起来轻松的很,中午才在嫂子那里蹭了饭领了差使,这日头还在老高,小川就领着兄弟们扛着麻袋回了程府,那铁塔般的汉子看着粗壮,手脚却利索,两只手灵巧的一抖,就把麻袋解开来,碧环从里头滚了出来。
韩元蝶也是闺中女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程安澜虽然也是武将出身,到底出身世家,没有这样的莽气,尤其是在韩元蝶跟前,知道收敛,哪像这会儿,倒吓了韩元蝶一跳。
碧环早叫这一个时辰折磨的奄奄一息起来,晕乎乎的看到眼前杏色底金线满绣莲花的裙摆,下意识抬头一看,是长房的新夫人,顿时哭着抓住韩元蝶的裙摆:“夫人救命,夫人救命啊……”
小川一弯腰,就把碧环拎开了来,笑道:“嫂子,已经问出来了。”
碧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拎到夫人跟前,那就是夫人查到的她了!碧环顿时连哭声都住了,整个人畏缩的缩起来,只知道哭,说话都含含糊糊,小川听的不耐烦了,便自己说:“她说话乱七八糟,怪道嫂子听不明白,她说什么是那边府里带信来叫她过去说话,因还没到,并不知道是什么,说真的,我也听不懂,啰啰嗦嗦,娘们唧唧的!”
韩元蝶瞪了他一眼,小川才想起来这位嫂子不也是个娘们么,不由的便缩缩脖子,摸着头嘿嘿笑了一声,那铁塔般的大汉不明所以,也跟着笑了一声。
韩元蝶问:“哪边府里?三婶娘娘家府里吗?”
碧环哭着点头,韩元蝶又道:“到底是谁有话要吩咐你?”
“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是三太太打发我过去说话,我也见不着外头的人,向来是那边府里二奶奶院子里的一个嬷嬷吩咐我的,以前也没什么事,也就问一问咱们家的事,尤其是夫人和大爷的日常起居等,因我也不是这屋里的人,也并不知道有些什么,也就把平日里见到的拣两样说一说。”碧环道。
这个韩元蝶倒是相信,自己屋子里的事儿,碧环能知道些什么?只是这种被监视的感觉特别的叫人不舒服,韩元蝶皱皱眉头,前脚刚从宫里出来,后脚就带信来叫碧环去说话,这样凑巧,真像是那位任大姑娘的事儿,而且惯从后宅伺候的人下手,挑拨主子,就更像是任大姑娘的风格了。
因伺候的下人生活艰难些,对银钱看的要紧,又有众多家人亲戚,漏洞破绽极其好找,而且也容易收买,偏他们又是长时间的和主子生活在一起,有情谊,又容易说话,总在耳边吹风,便极易挑拨主子原本没有的一些心思,内宅下手,这是一个比较容易实现的突破口。
也就是安王府出事之后,韩元蝶才通过程安澜知道,原来安王府便是黄侧妃向安王妃下的毒,而根据黄侧妃的供词,她再三痛悔不该听底下人挑拨,下此毒手,至此,韩元蝶的猜想完成,任大姑娘定然是买通了黄侧妃的伺候人等,挑动了她的心思。
这样的惯用招数,跟上一世何其相似?
小川接着道:“这娘们儿还供出了一件事,上回程哥被除族,就是那位三太太搅的好事!”
碧环早已委顿在地,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小川倒还口齿伶俐,就把三太太到韩家打探,回去却编了一套话说的事儿都说了出来,韩元蝶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程家是被自己家吓的!哈哈哈哈哈。
韩元蝶笑完了,倒是好奇的问小川:“她怎么会把这个说出来的?”
小川笑道:“嫂子不懂咱们拷掠的法子,问话不能你想知道什么就具体问什么,这样容易疏漏,要往大了问,叫她自己去想,好像这次,嫂子想知道她悄悄出去干什么,搞什么鬼,我琢磨着,若不是跟程哥和嫂子有关,嫂子理她做什么呢?是以我就跟她说,你们害程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就自己说了。”
碧环听了这话,脸色死灰,后悔的要死!程安澜除族的事,过去才半年,还远没到忘记的时候,甚至程安澜回来后闹那样大的阵仗,又立功又袭爵,碧环挑拨了三太太,心中哪里能当没这事儿呢,不时的就要想起来,生怕哪个时候被人知道了,此时叫小川这样一恐吓,她下意识的就以为是那件事露了馅儿,忙不迭的就说了出来。
她其实根本没想到自己偶尔传递一回消息,才是小川嘴里的害大爷,毕竟现在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韩元蝶笑道:“我是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既然如此,咱们家也该清理门户了,这府里的人不中用,小川你去调些人进来,先把里外门户给守好了,只许进不许出,等事儿完了再说。”
“这事儿容易,一刻钟就得!”有嫂子吩咐,小川颠儿着就去了,韩元蝶看一眼委顿在地的碧环,心中颇为厌恶,这样不安分的丫鬟,上一世的事儿说不定就有她的挑拨。
韩元蝶也不想理她,索性走到台阶上来,那黑塔般的大汉跟着出来,蹲在台阶上,韩元蝶还颇有闲情的与他聊天,问他姓名等。
原来这大汉倒并不是程安澜西北军里的兄弟,原是锦山大营底下一个小兵,都叫他大黑,那回一时粗疏,伤了锦山大营一个副统领的马,害得这位副统领也受了轻伤,要被军法处置的时候,被程安澜救了下来,因喜欢他个子高大健壮,身手不错,性情也憨厚,锦山大营是待不下去了,程安澜就把他送回帝都,安排进了帝都禁卫军里,交给了小川使。
原来是这样,韩元蝶想,程安澜在西北军中有这样一票能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大约都差不多这样来的,这才是所谓过命的交情呢,大黑当然不是韩元蝶这样细的心思,自己也不觉得什么,蹲在地上左右看来看去,笑道:“嫂子上回赏的糖糕好吃,我一个人就吃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