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平静是表面的,正如海浪席岸的前夕,暴风雨降临的前夜,死寂沉沉,毫无声息。
到了掌灯时分,邵安看大伙略显疲惫,便通融道:“今日阅卷毕,各位歇息去吧。”
众人密封好试卷,收拾好笔墨,便纷纷起身,向丞相拱手告辞。等考官们各自散去,邵安再检查一遍后才锁好门窗,最后一个离开。
邵安漫步在贡院后园中,脑子里回放着从开考到阅卷的全过程。在他严厉的监督下,那些舞弊念头都被扼杀于幼苗之中,但他深知贪污舞弊之事层出不穷,稍不防备又会纷纷冒出。更何况以于承平的性子,就算没有舞弊也会制造伪装,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来被动的等待是不行的,一切还得先下手为强。
次日阅卷,和前几天一样,在平稳有序的气氛中进行着。可到了中途,邵府的管家阿瑞忽然来到了贡院。
起先守院的士兵不让阿瑞进,但阿瑞说出自己是丞相府管家,专程来为邵相送药。士兵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只能上报。
最后报到邵安跟前,邵安笑道:“是本官让他来的,近日本官身体不适,需药物调理,他是送汤药来的。”
那人仿佛并未起疑,舔着笑脸讨好的说道:“既然如此,下官这就放行。以后若还送药,丞相只需吩咐一声,下面人不会再拦的。”
未多时,阿瑞在众目睽睽下进入房中,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篮。邵安接过篮子,端出碗慢慢喝了。喝完后,又从篮中取出两张纸条。
有的同考官惊诧的望向邵安,被身边同僚一碰胳膊,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假装在看卷子。而离邵安最近的彭源平只做全未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日阅卷结束,有两名同考官随着散去的人流,缓缓踱步在贡院的走廊中,且渐行渐远,有意无意的脱离大队人群。
等到四处无人处,其中一青年官员低声问道:“送药的事,是什么情况?”
另一个年纪稍大,略微发福的中年人笑道:“这还不明白?以送药为名,行舞弊之事。那条子上写的,必是行贿考生的试卷题目或首句内容。”
“这等方法,可比通关节要巧妙得多。”
“是巧妙,但不适合你我。”中年人嫉妒道,“除非像丞相这种权倾天下之人,谁能随意和贡院外通消息?”
那青年还是不相信,“丞相当真是舞弊吗?为何他前几天要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气势。为防通关节,但凡用了生僻的语气词的卷子,通通被他打回来了。”
“你还真以为他清廉如水,两袖清风?做官谁能不贪,前几天装成严苛的样子,还不是做给大家看。现在才是到了真正收钱的关键时刻。”
青年微微叹气,“可我们怎么办,卷子被打回来,事也办不成,邵相真是半条财路都不留给我们。”
中年人一咬牙一跺脚,恨恨道:“看来这年头钱不好拿。先分一半给邵相,事成之后,再找考生要就是。”
“这样……成吗?”
“怎么不成?邵相他为何光明正大的让人送药,就是这个意思。他从考生那敛财不算,还得从我们这里刮去一层。高啊,狠呐!”
几日后果然不出邵安所料,陆陆续续有官员前来,送来银票,请求通融。邵安来者不拒,收下钱后却没说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让他们写了考生姓名籍贯。
事后邵安统计了一下,发现礼部舞弊的官员最多,吏部和大理寺的最少。看来礼部吏治**,是该好好整饬了。而大理寺的官员没有舞弊,应该是知道于承平的计划,甚至是此计划中的关键人物。至于吏部,得力于前任尚书孙敕的管理,较为清廉。
此刻阅卷也到了最后关头——拆糊名,书金榜。但在拆糊名前,先要看排名。正副主考,及十八位同考官依次看完名次,若无异议,则进入下一环节。
一般来说,最多偶尔有几个排序有问题,略微调整即可,大体上没有变动。
排名商定后,就到了最激动的时刻了。众目睽睽下,由同考官拆开糊名,大声念出,另一人则在金榜上写下此人名字。
同考官中要属礼部的官员最为紧张,直到听见所托之人的姓名后,才微微放下心。
金榜写好,同考官上呈主考官,只等邵安确认无误后,便可以开贡院公榜了。
历来这只是走个过场的程序,这次却耽搁了很多功夫,让同考官们在太阳底下等待许久,各个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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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学而优则仕”的解释,摘自:《“学而优则仕”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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