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点想哭,身子有一阵的发软,便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扶着护栏缓缓蹲下来,就像是脱了力一般,到最后连扶着护栏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她如此模样,商砚衡早已经心痛的无法呼吸,只觉得就像人被人扼住了呼吸的咽喉,再也捕捉到一丝新鲜的氧气。
她坐在台阶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她的眼神夹杂着淡淡的薄红却很深远,那一眼仿佛穿越一切,眼前忽然模糊不清,她拼命试图看清,到最后她看到的是曾经的自己。
她心心念念向往的美好婚姻其实是埋葬她、毁了她一辈子的坟墓。
婚离了,家没有了,孩子夭折了,连最亲最爱的爷爷也离开了自己。
她不缺钱、不缺地位、不缺权势和声望,也不缺人脉和资源,所有富得流油的事物她都拥有,能够买到的、办到的,她从来不需要放在眼里。
可是,她想要的,这一辈子好像再也得不到了。
一个人踽踽独行于世间所有黑暗,她并不喜欢一个人一条独木桥走到黑的感觉,她想要万万众人的热闹和花团锦簇的生活,偶尔也偏爱山中居士的孤寂与清冷,或许这才是沉默寡言最好的自我反省。
可是,现在的她满身淤泥,早已成为大染缸中的一块布,五颜六色却也斑驳杂乱得可怕。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欢。
商砚衡单膝跪在她身前,去扶她的双肩。
原本之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可怕,她早已在迷雾重重的山林中迷失。
眼前的商砚衡就像是忽然出现的救世主,穿过层层迷雾障碍找到的她。
奚沉卿从略微埋着的膝盖间抬头看他。
啪嗒啪嗒两声。
她像是蓄满蓄水池里的眼眶就这样毫不顾忌地滴落下来。
如断裂的珍珠就这样砸落,砸落在商砚衡的手臂上。
滚烫得厉害,就像是被热油泼了一样,寸寸蔓延的疼霎时遍布全身。
商砚衡心痛得无法呼吸,想要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都被她的热泪堵得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去抚摸奚沉卿的头发,冰凉的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个时候的奚沉卿最容易崩溃,就像是一个鼓囊囊的气球,轻轻用针一扎就分崩离析。
耳畔是商砚衡熟悉的暖声,眼前是他心疼的面孔。
她以为她的心是固若金汤的城墙,如今恍然大悟才方知不过是墙上的烂泥。
此时的奚沉卿什么都不再想了。
她低头靠在商砚衡的怀里,额头抵着他锁骨的位置。
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商砚衡能清晰感受到胸口传来的的一阵阵湿意,仿佛要将他的心撕裂。
商砚衡抱着她,任由她倒在自己的怀中,宽厚温暖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清瘦的脊背。
其实他知道今天这件事对于已经尝过人生百味的奚沉卿来说早已经是不痛不痒的存在,根本不值得一提。
真正让奚沉卿破防的是从小到大的委屈和这些年的心酸。
厚积薄发便有了如今的样子。
她这几年销声匿迹、自我沉淀,才有了现在的成绩,没有什么所谓高人指路,也没有什么一步登天,她为此付出多少辛酸和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真正能治愈自己的,始终只有自己。
天光透过镂空的窗投进来,一条倾斜长长的线,明暗交织,怀里是奚沉卿隐忍的哭泣,他们在斑驳的光影中静默相拥。
单膝跪地还要承受成年人体的重量,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是很辛苦的。
商砚衡的脚还有身体的很多部位都麻木了。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抚摸着她清瘦的脊背骨,就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