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意灵有它的奇妙,你隔着布把铜钱融了取出来再凝成原来的模样都是它的功劳,平常打铁也是靠着它让器具经久耐用——可是你用它不也是为了打铁吗?不也是为了有一份安稳的活计吗?既然结果是为了安稳地活,为什么要走弯路?”
他说完,看着王澄——
老人大睁着眼,像是无奈,像是怅然若失。
“冯恩,最近来筑城的人变多了。”
许久,王澄发干的嘴唇才吐出话音:
“从四个月之前开始,一波波的人进城,也带挈了铺子的生意。可你要明白他们来这里不一定是为了避暑……”
他说得很慢,看着冯恩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待在这小小的筑城,有很多事你都没办法知道。人要活好,就得清醒。出门多点见识,你才有办法安身——不论读书求学、学艺为匠,还是修行驭灵,都是为了清醒,都是为了能好好活下去。我给你指的,也是最适合你走的路。”
老人说完,摆了摆手。冯恩不答,径自回房去了。
关上门,躺在竹床上的他没有闭眼,自语喃喃:
“来到这个世界都十六年了……十六年啊,时间倒还真快。”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在惊讶为什么自己没死——明明是从十几米高的楼上跳了下来,却还能呼吸、还有心跳。
而后襁褓的温度、母乳的淡香加上炉里烧柴的噼啪声音才让他相信这不是幻觉:自己活了,还有父母。
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父母,但笑容里的温暖和期许是一模一样的。
一天天长大,这世界的面貌也开始展现在他的面前:意灵,这个像里特异功能一般的存在很快让他耳熟能详,周遭种种像是从历史书本里走出来的事物也让他觉得亲切。
车马木楼,儒生道士,工匠商贾,皇帝庙堂……
还有随心而成的意灵。
如此种种,叠成一个古朴而奇妙的世界。
也许自己这次不必求死,可以像这世界里的普通人那样好好地活下去——
他曾是这么想的,直到天空被黑色覆盖。
后来的事情冯恩已经记不真切,或是说不愿去想;只记得当自己被推进挤满了人的内城城门之后,那对生他养他的夫妻并没有走进来,大门就已经关了。
想到这里他不敢闭眼,耳朵也贪求着周围的各样声音:风声,老人的呼吸,院子外面马蹄的轻响——
那时城门外的死寂,他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想到这,他却忽然笑了:
“胖老头,到你这里也有五年多了。我走了,谁给你养老。”
王澄扇他耳光的手,也正是把之后饿得奄奄一息的冯恩扶起来的手。所以冯恩知道老人一直都为他着想,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想离开。
“不过,最近听东西是听得越来越清楚了。都说意灵这东西是‘心想事成’,要是我真的有什么天赋……”
笃笃笃!
他的思绪,随着刺进耳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外院门,突然响起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