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正张开双臂来抱她,怎么也想不到世上会有女人在这般情浓时刻还能出手推人,顿时被她推向海底,而文臻趁着这一推的反弹之力,迅速一个翻身弹起,踩着留在船帮上的那一排断箭,狼奔豕突地逃了上去。
在围观的各家大船上的人们眼里,就是文臻如超级马里奥一般一段段地落下去,再忽然蹿起,如超级马里奥般再一格格地飞快蹦了回去。
众人:……
这操作太骚我看不懂。
文臻以最快速度回到船上,刚刚落地就看见唐羡之做了一个收回的手势,随即大船尾部的阴影里有几条更淡的阴影从水下游曳而过。
果然是有埋伏的。
大抵唐羡之很遗憾没有能在水下解决宜王殿下吧——燕绥悄然追来,身份没有显露,又是在水下,如果能弄死往水下一扔,那真是对唐家再完美不过的结局。
湿淋淋的站在甲板上,冷风一吹透心凉,文臻想着后日才是吉时,但是现在,各方势力齐聚,虽然相互之间勾心斗角,各逞心机,但燕绥几乎是所有人的敌人。
每多停留一刻,都多一分危险。
“亲爱的,”她对唐羡之展开甜蜜微笑,“趁着人多热闹,我们提前一天成亲吧!”
……
夜已深。
大船之上灯火通明。
因为文臻突如其来的提议,整个大船都忙乱了起来,虽然在长途行走的过程中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但是吉日提前还是打乱了很多计划。好在大船上随从很多,唐家属下训练有素,虽然忙,倒还不乱。
相比之下,提出这个荒唐要求的文臻,反而成了最清闲的新嫁娘。
所以她坐在梳妆镜前做新嫁娘保养的时候,心里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当时她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然而唐羡之真的答应了。
先不说吉日提前这种事普通人家都不能接受更不要说唐家,关键在于她的心思那么明显,用心那么不良,她这么皮厚的人说出口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然而唐羡之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般,立即为她找到了理由。
他说因为急于成家,没有经过正常的三媒六聘之礼便要和文臻成礼,本身就是委屈了她,所以这成亲礼也可只算做订婚礼,只是将她唐夫人的身份正式见证,最后总要在川北走一趟完整程序的。既然不能算正式的成亲,那提前或者推后自然也是无妨。
文臻在那一瞬间,被他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心想如果自己真的是个在古代长大的十八岁少女,现在恐怕早已趴在唐羡之的袍角下,一个强大又强悍男人的细腻温柔善解人意,比真正的暖男更难得且更具有魅力。反正如果她是那个十八岁的古代少女,那是肯定不要燕绥要唐羡之的。
她盯着面前多达几十种护肤用品,看着堆满半间屋子的首饰和衣服,心里却在想着明日的嘉礼。
事到如今,她大概也明白唐羡之的打算。九大世家一直受朝廷监视,很少有机会实现一个大规模的聚会。如今老一辈的刺史们都将淡出,年轻一代即将走上舞台,皇家加紧了对门阀的管控和针对,在这种情形下,世家们可能想联合,但这个时代车马缓慢,信息难通,关乎全族生死存亡的合纵连横大计,是不能仅仅通过几封书信就能完成的,下一代的主事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彼此面谈了解的可能。
文臻已经简单看过了明日主要贺客的名单,世家们几乎都有牵扯,且来的年轻一代都是最优秀的几人,令人感觉各家老头子们也把这次海上赴宴看成一次对家族年轻人的考验,表现优秀的人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接班人。
所以唐羡之留在了天京,寻找机会,并借助求婚成亲这件事,将这一局摆在了乌海。
海上四面无援,也四面无人,最为私密和朝廷难以管控。东堂的海军虽然力量不小,却并不分布在这一片海域。主要集中在和南齐接壤的黑水峪。
而这一局,其实更早在唐羡之和她出发的时候已经摆开,这一路各逞智慧,同样也是各家子弟交给自家长辈的成绩单。
到了正日子,是战是和,谁与谁联合,谁与谁崩裂,都会随着局势的流动而瞬息万变。这世间,本就没有永远的同盟。
同时,唐羡之一定很想将燕绥吸引到海上,不留任何借口地处理掉他。
当然,燕绥也很想这么干。
皇帝更想这么干。
皇帝答应唐羡之远赴乌海成亲,看似愚蠢,实则也不过是想安定险中求。刺史们都老了,龟缩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出,也没办法跑去把他们揪出来弄死,然而年轻一代们如今却有机会聚集在一起,真是一个再难得不过的机会。
世家们失去了最优秀的子弟,朝廷才有了真正大一统的希望。
大家都是饵。
她是饵,钓唐羡之求娶,钓燕绥远奔乌海。
燕绥是饵,钓世家子弟不怀好意而来。
唐羡之是饵,钓门阀蠢蠢欲动。
闻老太太是饵,钓她老实呆在唐羡之身边。
就连商醉蝉也是饵。
正如唐羡之答应她和商醉蝉比试携带普通群众入海一样,她打着好让燕绥不动声色混进来的主意,唐羡之又何尝不想借着人多手杂不动声色搞死燕绥?
或者唐羡之在别处还有布局,但那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这一出错综复杂的局,要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