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士贞握着谭玉明的手说:“谭书记,您好啊!”
谭玉明说:“士贞啊!咱们这是第几次见面?我想想……哟,还真的数不清了!”
贾士贞笑笑,说:“谭书记,单独见面三次,其中包括那次找我谈话,会议上见面有十多次。”贾士贞心里当然没有包括那次谭书记还没上任时他陪同钱部长去M省见他,但不知谭书记此刻还记得那件事吗。
“来,士贞,坐!”谭玉明指指身边的椅子,说,“这个位置是留给你的,老常,你没意见吧!”
常友连说:“谭书记如此关心我们的组织部长,我高兴!”
“士贞同志不仅为我们西臾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作出了贡献,也为我们的经济建设带来效益,应该说是有功之臣啊!”谭玉明兴奋起来了。
“谭书记,您过奖了,那是常书记领导的好,是市委常委、政府各位领导的支持!”
“那当然,所以,友连书记啊,省委不仅要嘉奖士贞,同时要嘉奖你,嘉奖西臾市委全体领导成员。”
贾士贞完全没有想到谭书记是在这样场合接见他,甚至他也想过,谭书记单独找他谈话说不定还会指出他工作的缺点,但不管怎么说,他昨天夜里没睡好,不知道谭书记此次到西臾来单独安排见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今天晚上不是开会。”谭玉明说,“本来我只是准备抽个时间见见士贞同志的,后来考虑还是请西臾市几位领导一起参加,所以我和龚秘书长说了,他也认为这样的形式好。”
谭玉明看看大家,最后把目光落在贾士贞身上:“士贞同志到西臾任市委组织部长,还不到两年,而且其间又去美国学习了半年,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干了一件大事,不仅给西臾这块土地增添了活力,更主要的是解放了西臾许多干部们的生产力。不仅如此,他的影响力放射到全省、全国,居然飞过太平洋、大西洋,让北美、欧洲人刮目相看了!大家知道,改革开放这些年,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单位、地区、部门,都在挖空心思去招商引资,我们省曹省长带着一批厅局和市领导去香港招商,可是能有多大成效。”谭玉明越发兴奋了,“大家知道美国的贾振兴先生为什么不去北京、上海、苏州投资,偏偏到西臾来?那是士贞的灵魂把他勾来的,这是什么力量,是感染力、号召力。”
“当然,改革没有缺点错误、没有困难阻力,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符合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谭玉明喝了口水,继续说,“小平同志为什么伟大,为什么被全国誉为设计师,大家还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吗?叫:‘不争论,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发展才是硬道理’。没有小平同志的对中国的设计,没有这样的英明决策,中国的经济能有今天?有人指责西臾去年的那场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那么我要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什么角度去指责的呢?当然,对一件事,有不同看法,甚至是争论,那都没有关系,只有通过争论,才能辩明是和非,才能分清正确和错误,我实事求是地说,去年士贞的那场改革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省里就有人积极主张让他到中央党校学习一年。当然,一个领导干部去中央党校学习是好事,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就不一样了,无非是想把他的市委组织部长的位置让出来,无非是想让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走回头路。但是省委在讨论时统一了思想,统一了认识。”
谭玉明越说越严肃,在场的人个个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室内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响声,服务员轻轻推开门,秘书向她摆摆手。
“前段时间听说你们准备对一县一区公选党政一把手,后来停了,是否是因为那场车祸?”谭玉明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几个县级领导干部出了车祸,甚至死了四位领导。这确实是让人痛心的事,可是我们的个别领导违反规定,公车私驾,又酒后开车,这个问题难道把罪名加到改革头上?”谭玉明摇摇头。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贾士贞已经记不清了。谭书记的到来确实让他感到意外,但贾士贞并没有因为省委书记的肯定、赞扬而飘飘然起来,他甚至觉得下一步的路更加艰难。不过他更加坚定了信心,要沿着他自己给自己设定的道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去。
在市级机关进一步推进选举领导人的工作时,贾士贞连连接到一封又一封群众来信,反映在机关选举中拉帮结派,拉选票的现象。其中就有反应水利局周森林利用原地委副书记父亲的后台,拉选票,而当选为市水利局副局长。
当然,对于这样的人民来信,贾士贞虽然反复看了又看,但是这却又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可在一次汇报工作时,常友连递给贾士贞一封信,贾士贞一看,同样是反映周森林靠父亲的势力,当上水利局副局长。贾士贞没有说话,看完了信,又把信退回给常书记。
贾士贞想,按照周效梁的性格,凭他以前对待儿子提拔问题上的过激表现,他完全相信,周效梁一定能干出那些事来的。然而证据在哪儿,更何况在去年那次公开选拔县处级领导干部时,周森林获得第二名,如果按照那次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计划,前三名的同志都将进入县处级领导干部的人才库,作为后备干部来选用。现在,周森林当选为市水利局副局长了,他觉得也是顺理成章的。至于拉选票的问题,美国总统的选举时谁不是公开四处演讲,为自己拉选票。贾士贞只能暂时把这些问题留作慢慢研究。
就在市级机关的选举工作如火如荼深入展开时,市委决定同时在平臾县川坝乡直选乡长试点。
在这关键时刻,贾士贞接到周光的电话,说后天晚上赴美国高级领导干部培训班的同学聚会,还邀请了一位老师参加。周光说这是他们回国后的第一次聚会,任何人都不得缺席。
接完电话,贾士贞的心里真的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激动。周光回国后不久就提拔为省发改委主任,谁都清楚省发改委主任下一步必定是副省长。想到那些同学,必然想起在美国那不平常的几个月,他不由想到了华祖莹。从时间看华祖莹已经毕业,也应该有几个月了,不知道她现在干什,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
这样想了一会儿,贾士贞还是决定,无论如何回省城一趟。除了特殊的同学友情,不知道那位老师是谁,贾士贞本想问问这位老师是谁,可周光那样激动,他也随着周光的激动而兴奋不已,最后也没有问那位老师是谁。周光的电话勾起了贾士贞对那段特殊经历的许多回忆。
这些日子,贾士贞无论怎么忙,每天回到宿舍,躺到床上总要想起妻子和女儿。上次回到省城,居然不知道妻子去了哪里,周一兰似乎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其实,贾士贞已经不是当初刚当上市委组织部长的他了,他成熟、冷静得多了。如果回家的话,双休日还是能抽出时间的,可是他觉得他和玲玲之间再也找不回过去那种感觉,那种亲密无间的情感了。至于玲玲那次一拳打了他,而且偏偏伤到他的命根子上,几个月过去了,尽管他的心里还会像过去那样冲动,但他的生殖器再也没有bo起过,难道自己从此就失去了男人的作用了?对于这件事,他从没怪过玲玲。他是男人,一个有知识有道德,有修养的男人,玲玲并非主观要至他于死地,用法律的语言来说,最多只能算是一种“过失”而已。
上次,他出了车祸,是玲玲把他从死神那里唤了回来的,如果不是玲玲的坚持,不是玲玲日夜的呼唤,说不定他真的早已被化为灰烬了。然而当他死而复生之后,夫妻之间本应该更加情深似海,恩重如山的,而他们之间不仅沟通越来越少了,甚至两人之间的鸿沟也越来越深了。这样想着想着,贾士贞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酸,眼角滚动着痛苦的泪水。
贾士贞这次回到省城,距离上次参加省委组织部的会议,算起来已经快两个半月。当时没有见到玲玲,在这段时间里,玲玲从没给他打过电话,他偶尔打了电话,两人也很少沟通。他不知道妻子和女儿现在的生活状况。每每想到家庭、妻子,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到省城时,还不到五点,贾士贞决定先回家看看。
回到家里,虽然家里一切依旧,但却显得十分寂寞而冷清。厨房里像好久没有动过,看看水池,也不像早晨刚用过。回到客厅里,茶几上已经积满了灰尖,贾士贞心情有些沉重,犹豫了片刻,拔了玲玲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反应。无奈之下,又给周一兰打了电话。
“喂,一兰吗,我是贾士贞!”
“噢,士贞啊,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晚上有个活动。”贾士贞说,“一兰,你知道玲玲他们去哪儿了吗?”
“这样吧!”周一兰说,“你晚上活动结束后我们见个面再说。”
周一兰挂了电话,贾士贞更加心事重重,怀着依恋的心情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四
刚出了家门,手机响了,一接电话,是周光,周光告诉他今晚的活动改在宏门大酒店。
一说到宏门大酒店,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许许多多往事一起涌上心头。他在那里认识了华祖莹,他们从相识到相知,以至后来发生了那场“鸿门宴”,华祖莹不顾一切地把他救了出来。
他不知道周光为什么把他们聚会的地点改在宏门大酒店,是周光得知他过去的隐私,还是无意中的巧合。不管怎么说,贾士贞现在的心情有些异样的,轿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他的脑海自然想到华祖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