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田椒和师颂从宋家离开。
田椒特意化了个烟熏妆,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祝景殊认出来,师颂点评道:“就是你亲爹亲妈站你面前都肯定认不出来。”
“谢谢你的高度评价。”田椒道:“不过也许我就算不化妆,我亲爹亲妈也认不出来。”
师颂愣了下,没再说什么,两人坐上车,往码头而去。
码头不分昼夜都是非常热闹的,附近的餐馆、酒店,都是二十四小时不打烊,随时进去都能看见店员的热情微笑,田椒跟着师颂进了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酒馆,这里是那种见水手船员爱来的地方,没什么讲究的装潢,也没有什么昂贵的好酒,桌椅板凳也是一看就用了许多年,但胜在酒水便宜,生意一直不错。
田椒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由得好奇,师颂却将她挡在自己身后,让她不要多看,田椒很快就意识到了为什么——这里面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男的,还是那种动辄就要在船上待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什么女人的那种男人,她虽然裹的很严实,但身材纤细玲珑,还是能一眼看出是个女性。
所以田椒进去后,不少人都直勾勾的盯着田椒,直到师颂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那些窥伺的视线才少了很多。
师颂点了两杯酒——两杯都是点给自己的,他觉得田椒就是个小屁孩儿还不能喝酒,田椒也对这种辛辣的、会麻痹人神经的东西没有兴趣,剥盘子里的卤花生吃。
“还有十分钟,他们会来这里接头。”师颂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然后他们会去看货,至于在哪里看货,我就不清楚了,得跟过去看看。”
田椒道:“祝景殊买这些东西,得花不少钱吧?”
“嗯哼。”师颂比了个数字,田椒惊愕:“这么多!”
“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
“郑家到底也风光过。”师颂喝了口劣质的酒,辛辣的味道在口腔喉头逗留,久久不能散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再者说,祝景殊回来的这段时间,左右逢源,应该也往自己的口袋里捞了不少钱,不过即便如此,这笔钱对他来说仍旧不是小数字,我们给他搞黄了,他估计要气疯。”
田椒:“那他会找江云在的麻烦?”
“江云在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祝景殊也找不到理由发难,再者说,江云在也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为了抓出家族们吃里扒外的内鬼,祝景殊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田椒啧了一声:“所以你才非要让江云在来干这件事?”
师颂笑了笑,“这事儿注定不会闹大,但这批军火祝景殊也是留不下的,是场好戏,所以我才邀请你来看……刚说着呢,人就来了。”
师颂声音放的很轻,“看见门口那个瘦不拉几的人了么?那就是此次负责帮祝景殊搞到这批货的人,外面的人都管他叫鹞子,据说十分滑不留手,做了这么多年非法生意,还是安安稳稳没被逮,可见很有实力和背景。”
田椒看了鹞子一眼,为防对方察觉到不对,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道:“那这个鹞子背后的人,又是谁?”
“猜猜看?”
田椒略一思索,“顾桁?”
师颂惊讶道:“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你说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都没被逮,可见背后的靠山很大,除了岛主,还有谁比顾桁更大?”田椒撑着自己的下巴,“所以顾桁纵容鹞子干这事儿,总不能是为了吃回扣吧?”
师颂往嘴里丢了颗煮花生,眼风一直瞥着鹞子,见他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这才道:“顾桁当然不差这点钱,他是为了掌握这座岛上,到底谁忠心于他,谁又别有二心。”
田椒懂了。
想往雾岛上运东西,除了正规渠道,就只能私下里找鹞子走偷渡,鹞子又是顾桁的人,顾桁对谁找鹞子办了事儿一清二楚,自然心中就有了杆秤。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那这么说……”田椒蹙眉道:“祝景殊不知道鹞子背后的人是谁?那他运军火这事儿不是早就被顾桁知道了么?顾桁能容得下他?”
师颂:“你还是太单纯了。”
他将盘子里剩下的煮花生摆成一个笑脸,慢悠悠的道:“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谁又能保证一个人对你永远忠心呢?鹞子是顾桁手下的人没错,顾桁给他的也足够多,但人心总是贪婪无穷,鹞子想要更多,当然就得私底下搞点小动作了。”
“大概两个月前,鹞子在赌场里一掷千金,据说那一把输出去的钱将近八千万。”师颂啧啧摇头:“鹞子烂赌成性,这次终于栽了个大跟头,赌场可不是善堂,还不上钱可是要剁手跺脚的,他有靠山,难道人家赌场就没有靠山?”
“赌博输了这种事,本就是有错在先,鹞子总不能哭天抢地的去求顾桁帮他还这笔钱吧?按照顾桁的性格,大概只会笑眯眯的安慰鹞子一番,然后转头就换人,直接把鹞子踢出局。”师颂弯起眼睛,“这时候,祝景殊找上了鹞子,要跟他做一笔大生意,你猜怎么着?这笔声音做成的话,刚好八千万。”
田椒惊讶道:“这是祝景殊故意做的局?”
“即便是故意做的局,鹞子又能怎么样?”师颂说:“钱已经欠下了,他只能吃这个闷亏,瞒着顾桁帮这批货搞进来……祝景殊的人也来了。”
田椒立刻看向门口,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进了酒馆,扫视一圈后就朝鹞子那桌过去了,两人交谈了一番,估计不是太愉快,险些动手,但最终还是一起起身往外走去,应该是谈妥了。
师颂和田椒两人并没有立刻跟过去,而是从酒馆后门绕了一圈,就见鹞子满脸笑意在跟车里的人说话:“郑少爷,我都情况您也知道,这单生意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我只涨了五百万,已经是看在郑少爷您是个爽快人的份儿上了!”